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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蓝/伪黑蓝】来生缘

又名《来生未生》
今生已过也,结取来生缘。
来生缘(来生未生)
这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十来天,灰蒙蒙的云层夹杂着潮湿闷热的空气压抑得大伙都透不过气来。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
今日是六月初二,距离他和她成亲的日子还有六天,天也放晴了。晴空明媚,湛蓝广阔,迎合着火球般照耀着大地的太阳,一切都处在明亮的光芒之中。
宫里的掌事姑姑一早便叩醒了蓝兔说是要带她去山下那个娘娘庙还愿,之前去过一次,是去求姻缘的。蓝兔到底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大家调侃她和虹猫时她总是转移话题说什么天下事大,其实暗地里是去悄悄求过姻缘的。
那是个初夏,阳光洒在荡漾的湖面上,泛起粼粼金光。过了这座桥,前面便是香火特别旺的娘娘庙了。
蓝兔一脚踩过一个铜钱,是这懒散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在这地上所印的暗色光斑。
夹杂在缭绕的香火气息中,蓝兔闻到了几缕淡淡的花香,是这娘娘庙后面的沁园里飘出的。听下山采办回来的宫女说,沁园里的芍药花今年开得尤其盛,往年里五月末就凋谢得差不多了,今年已至六月仍旧不败。此刻定是那片芍药花开得正好花香飘散。
等会还完愿一定要去沁园看看,许久没去了。蓝兔如是想着,嘴角和眼角也都勾起了丝丝笑意。
“等会叩拜娘娘时要虔诚,宫主万不可儿戏,也不可嬉皮笑脸。”掌事姑姑一句话将蓝兔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
蓝兔被一语惊醒,见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至庙前,忙敛了面上的笑意作严肃状,轻轻颔首道:“是,姑姑,我知道了,定会诚心祈祷的。”
姑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先一步踏进了娘娘庙,蓝兔便低着头乖巧地跟在姑姑身后。
这娘娘庙是蓝兔第二次来了,叩拜的礼仪她也熟悉了不少。此刻她正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将香举过头顶,在心里默默祷告着。
这次虽说是来还愿之前求的姻缘的,但姑姑还是一再叮嘱她要再求个夫妻和睦早生贵子。其实不用姑姑示意,她自己也是想求的。虽说是江湖儿女,蓝兔却是很信这种东西的。不过这话要是让蓝兔说出来她定是不好意思,所幸只是在心里默念,甚合她意。
这娘娘庙香火很旺,前来参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本想多跪一会儿的蓝兔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待上完香以后,她缓缓起身,转身的一瞬正巧瞥见侧堂有一道目光往她这里投来。
她困惑地抬头朝那望去,只见一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倚在门框上,那男子头戴斗笠口戴面纱,只露出一双毫不动摇的眼睛。她皱了皱眉,那人却仍旧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依然定定地望着自己。她顷刻间在脑海里滚过无数熟悉的脸庞,却始终对不上那双深邃的眸子。
蓝兔回身望了望已踏出大门的姑姑,迈步追了上去。余光里,那道身影仿佛定格了般,蓝兔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在随着自己移动。
追到姑姑身旁的蓝兔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姑姑,你先坐马车回去吧,我想去沁园看看花。”
姑姑心领神会地一笑,道:“早料到你这个小丫头惦记着那沁园里的芍药,要不要姑姑陪你去看看,还像小时候一样?”
“不麻烦姑姑啦,我自己去看看就好。”被戳穿心思的蓝兔朝姑姑吐了吐舌头。
“唉,果然是长大啦,都不要我陪着了,小时候你可是最粘着我的。”见蓝兔又欲开口,姑姑赶忙摆了摆手道:“好啦好啦,姑姑和你开玩笑的,去吧,早去早回,成亲的东西还有些没置办好呢。”
“是!”蓝兔突然毕恭毕敬地朝姑姑鞠了个躬,转而又换上了顽皮的笑脸。
待远远地瞧见姑姑坐上了马车,蓝兔这才收了目光,却没往沁园走去,而是转身走回了娘娘庙。
回到大堂的蓝兔并未看到先前的那个男子。
莫不是已经走了?
蓝兔在心里暗暗打量着,仍旧不死心地朝侧堂走去。
那双眸子实在是太熟悉了,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她一定见过,且是她见过很多次的人。
掀开帘子,她探头扫视了一圈侧堂,除了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姐打扮的年轻姑娘,再无旁的人。
蓝兔长叹了口气,有点沮丧。正欲退出来,忽而左肩一沉,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蓝兔猛地一惊,迅速回过了头,那人也收了手。
正是先前那白衫男子,此刻离她不足十寸,那双熟悉的眸子被放得更大了。
“你是谁?”
不知为何,蓝兔从这双眼眸里看到的只有宁静和温柔,没有别的,自然而然地放下了防备之心,甚至像是故友见面般平和地问出了这句话。
“和我去一个地方我就告诉你。”那人虽戴着面纱,一字一句却异常清晰直达蓝兔耳畔。
不止那双眸子,还有他的声音,蓝兔知道他们一定认识!可她还是没有想起那是谁,却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的步子。
这条路蓝兔很熟悉,正是通往庙后沁园的路。
远离了寺庙,距离沁园愈走愈近,那芍药花香便更显明朗清幽,像铺着柔软的雪,风一吹便飘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无言,一前一后,保持着适当的间隔,谁也未用轻功。那白衣男子很高,步子也迈得很大,走得却并不快,蓝兔没多久便发现了这件事,望着他脚下的步子,蓝兔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人是故意放慢速度等自己的。
就这样,蓝兔一路都盯着那人的脚看,却不想面前的人突然一个止步,自己险些撞了上去。
蓝兔刚欲开口质问,那男子就冷冷地开口道:“到了。”说话间却也并未转身。
蓝兔这才抬起头,蓦然醒悟已身处沁园,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芍药花。宫女们说得果然没错,今年这花开得正好呢!
一株株粉色芍药正绽红绡,就像蓝兔她即将迎来的这桩亲事一样,又或者说是从很久前便开始的这段姻缘,芍药花象征爱情,又被称为“五月花神”,从小习武练剑的蓝兔其实一直暗暗对爱情有着最美好的憧憬,自是爱极了芍药花,小时候便喜欢同紫兔或者掌事姑姑一起来着沁园赏花。
在蓝兔还沉浸在这美景中时,那男子转过了身。
他能听到风吹枝叶的沙沙声响,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在这两人无言的静谧漫长的过程中尤其浓烈。顺着她的目光所及,他拂袖摘下一枝芍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你因何闷闷不乐,我赠你一枝我最爱的芍药可好?”
他轻轻开口,声音中还带着略微的颤抖。
一瞬间,蓝兔的记忆回到了多年前,也是在这片园子,也是六月初,那年的芍药,开得和今年一样好。
有个稚气未消的少年曾经就坐在她现在身旁的这个台阶上,耷拉着个脑袋一言不发。那年,蓝兔刚满十岁,正巧来这赏花,就这么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他。那个还软糯糯的小姑娘随即从怀里刚摘的那簇芍药花中取了朵最好看的,递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说了句:“少侠你因何闷闷不乐,我赠你一枝我最爱的芍药可好?”
那年,他十三岁,平生第一次被人叫作少侠,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赠花。
他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光亮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没有接过那株芍药花,只是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叫我少侠?”
那个十岁的小姑娘朝他一笑道:“因为我看你背着剑呀。”
她指了指他背后的那柄长剑又道:“我看你好像武功很厉害的样子又不像坏人,我娘说了,只要是会武功的又不是坏人的男孩子都可以叫少侠噢,而且,你长得也很俊。”
到底是小孩子,讲话甚是天真,十岁的蓝兔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夸了他的样貌,而他却因为听到这等夸奖瞬间羞红了耳根,吞吞吐吐地回了句:“我才不是。”扭过了头去。
小姑娘却固执地拉过他的手,将那株芍药花往他手心里一放,又是一笑。
“要每天都开心噢!”
然后,她挽着身边的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的手便走了。他就这样望着她的背影望了好久,没人知道他刚刚才去自己母亲的墓碑那里哭了好久,也没人知道他表面有多坚强内心就有多脆弱,而她,就像一道光一样,突然照进了他千篇一律又枯寂黑暗的内心惊起了一丝波澜。
后来长大的蓝兔,其实知道了当年那个少年的身份,只不过却再也叫不出一声“少侠”。
“黑小虎?”
良久,她终是缓缓开口,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人,眼里满是惊讶。
“是我。”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了那枝芍药,攥紧在了手心,用另一只手摘了面纱。
“真的是你!”蓝兔还是没忍住叫出了声,“你没死?”
就那一刻,那双深邃的眸子和那张的熟悉的脸霎时间重合在了一起。
真的是他。
“是,我没死。蓝兔宫主,你是开心还是伤心呢?”黑小虎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本以为蓝兔会犹豫再三,却不想蓝兔几乎是脱口而出:“如今魔教已除,天下安定。我自是开心,只要你不再掀起血雨腥风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对我怎么样,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行吧?”他蹙眉冷哼了一声,嘲讽地说道:“或许我应该感到开心吧,曾经和我说‘你我走的是两条路’的冰魄剑主蓝兔现在竟然说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原来说的是自古正邪不两立,如今你若不为邪,那我也不必坚持与你为敌不是么?”
“你怎知我不为邪了?”他的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
“你若还要做恶事江湖又何以太平这么久?你我也早就会见面了吧,不必等到如今。”她字字句句敲打着他的内心,听似在肯定的阐述事实却似隐隐在告诫他不要再为恶。
“那我若为正,你可还愿……”他说到这,有点心虚得侧过了身子。
“嗯?”
“你要和虹猫成亲了吗?”他却话锋一转,抛出了这么句。
“是。”蓝兔肯定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的是满满的幸福和期盼。
这一切黑小虎都看在眼里。
其实你不必这般用力地点头的,也不必故意流露出这种神情这般明示我。我懂的,我从很久前,就懂了,也没再奢望什么。
他在内心将这段话演练了数千遍,却在站在她面前的那刻胆怯了,他说不出口,违背真心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不再奢求,即使到了现在这一刻,又或者到了六日以后虹猫和蓝兔成亲的那日,甚至十几年后,他们带着孩子与他见面时,他都没有办法摸着良心说一句“蓝兔,我对你不再动心。”
于是,他选择了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不,是给自己下半生找个念想,他再次将手心紧攥的那株芍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今生已过也,不知蓝兔宫主可愿与我结取来生缘?”
蓝兔怔了怔,望了眼那株芍药花,又望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终是再次垂下了那只手,连带着手里的那株芍药,也掉落在地面,花瓣滚落了一地。
“那祝蓝兔宫主和虹猫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他言罢,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用后背对着她,没有回头,缓缓开口道:
“我想问你的是,若我为正,你可还愿再唤我一声‘少侠’……”
半晌,沉寂的空气里响起了她轻柔的声音。
“其实,你无需穿白衣就很好,同你和我初见时那般,少侠……”
她说到这顿了顿。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愣了楞。
一阵微风扬起,她低下头,寻不到地上的那枝芍药,大抵是被吹散不知去了哪里。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沉了下来,绯色的红霞翻过山上的娘娘庙,追随着过往的云烟可望而不可置眉前。
“少侠这个称呼,以后会有别人这么唤你的。我的少侠,今生来生都只会是他了。”
然后,她温柔一笑。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她一定笑得宛如和他初次见面时那般好看。他突然舒了口气,也笑了,就像托鸿雁捎去的信笺,那抹身影越走越远。
芍药花的别名是别离草。
一梦十年,不知悲喜。来生都取不到的缘分,我到底要怎么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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