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2)

我一男孩子安然无恙，她一女孩哭得让人心恸，还有一笔盒面目全非，结果不言而喻了吧。
我的笔袋是布质的，老师没法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干脆拉开窗户一甩手把我笔袋飞了出去。至于飞到了何处，我当时就已经不抱希望了，窗外是学校紧挨着的一个小山坡，土壤肥沃，绿树丛阴，它将来在那里开花结果了也说不定。
没等我缓过神来，发现她正小心地抬起头来望着我，泪眼迷蒙的，说不清是嘲笑还是同情了。这一刻，我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这样你高兴了是吧！”我冲她吼了一声，也哇哇大哭起来，男孩子在这方面是比较吃亏的，哭起来音量根本不受控制，这让我在全班面前丢了脸。
第二天上学，她还是老样子，一个人老实地趴在课桌上写作业，其实那时候的作业并不多，她写完了作业就会找出几张纸来写写画画，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唯一与昨天不同的是，她的头发明显整体短了一截。是啊，为了弥补部分的缺失，要牺牲比这部分还要多的东西。
上课默写，找不到书写工具的我一翻书包才想起笔袋早已在不远的小山坡上落地生根了，我小声对着空气骂了一声。她突然伸过手来敲了敲我的课桌，尽管我是一脸不屑，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看了看桌洞。
一支崭新的中性笔。
后来每天都是如此，一支崭新的图案虽然与我个性大相径庭但确实是男生用的笔，总是会在第二天早上出现在我的桌洞里。
“喂，是你放的？”每次我敲敲她的桌子问她这句话，她总是先沉默一会，然后又说：“你用就行了。”
这恐怕是小学时代我与她之间重复了最多次的对话吧。
直到当我攒齐了12支图案各异的笔。她放学后把我拦下，说是“拦”，以她娇小的身躯也不过是低着头挡在我面前而已，其实，这往往是最有效的，尤其是对于那时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对她的态度的我。
“叶辰。”她小声叫住我。
“怎么了？我还要和他们去玩篮球呢，你有事快说。”
她把一团东西摁在我胸膛上之后就一句话不说径直离开了。我一看，那正是我12天前飞出窗外的笔袋。
种子萌发了，全世界都被融化了。那个笔袋似乎也真的开花了。
后来。无数人问过我后来怎么样了。我只有用这个作结：
毕业那天。
我问她：“你为什么送我12支笔啊？你不会是找那个笔袋找了12天吧？”
她说：“没有啊，我第三天就找到了。”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给我，非等到12天后？”
她说：“12，是你我的岁数吧。多一支，少一支，都不行的。”
多一支，少一支，都不行的。
多一年，少一年，都不会再像这样了。
我曾偷看过她那些经常在上面写写画画的纸，意外地不止一次发现了我的名字——叶辰。
而我却没有好好写过她的名字，甚至在给她批作业的时候，打上尾注：大白痴。
离开家乡的途中，在列车隆隆声中，我才明白自己才是，真正的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