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医毒·覆海【16-20】(3)

女孩动作剧烈挣扎地推搡着父亲，一边哭喊着往角落里缩去，一边抱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阿爸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再去了！不能了不能了！我不要再骗他们了！”
“小娘要逃不关我的事！阿爸放过我吧！”
“陶朱也死了…死了啊……”
“求求你！求求你……”
女孩跪了起来，凌乱抓着地上的稻草，仿佛痛到了极点就要泣血。
或许是过于凄厉的悲伤，一旁的妇人辗转醒来，本该继续将自己疯魔成灰，却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成了久旱逢甘霖的寸草，生出近似野蛮的欣喜。
红莲抠着石砖的缝隙，指尖被磨得生疼却恍然未觉，她眼看着女人很快又枯竭的生机，似笑非笑。
这幅非人非鬼的样子，她从小在华庭深宫的楼台上见过多次。
父王极其宠爱她，由她百无禁忌地触碰着整个韩王宫的华艳与腐坏。
最美丽聪慧的公主，看着各色燕环肥瘦在哀怨里将自己一寸寸溺毙，成为一具具红颜枯骨。她倚靠在王座之下牵着父王温暖的大手，却驱不散如蛆附骨的森寒。天赐的庆幸与皇庭的凉薄无意豢养了她心中的猛兽，只待某日反扑，撕咬得她所构筑之梦，直至面目全非。
王朝往事大致让她猜到了几分妇人的来历，只是那女孩竟然是亲生嫡女却让她针刺般得疼痛，男人眼中分明是暖意又无奈的，可是那又如何？被囚在这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也需要在推入火坑前无奈又宠爱地笑着吗？
女孩呜咽得像行将崩溃的小兽，妇人只死寂地盯着男人，直到男人转过身，向红莲行了一个颇为标准的礼制大仪。
“红莲殿下。”
“你认得我？”
红莲警惕地往后一退，男人却只自顾自地拍了拍女儿的头，并不看她。
“傻孩子，阿爸是在救你啊。”那幽幽的语气带着行军嗓的粗砺，仿佛饥寒交迫的人在绝境遇上了荒原狼，苍凉又隐隐绝望。
悲戚的神色一闪而逝，男人打了个响指，随即便有士兵下来将女人孩子带了出去。
端木蓉这时才看清那些士兵的模样，虽说还算健硕，但大多气色衰败。
她看着那被藏得不够细致的旧布条，视线游向斜方，红莲眼尾轻抬接住眼风，一道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却陡然而至，少女目光相衔之处如游鱼沉水瞬间消失无踪，那近乎是心惊肉跳的。
男人微微一笑，将要燃起的硝烟被温柔掐灭，好像刚才那一瞬根本不曾发生过。红莲悄悄地呼出一口气，旋即神色往常地低下头。
“安王初年，有幸随公子喜访，殿下也就同小女一般大。”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年轻的公主眼神中有些怅然若失，并未曾回答。
“燕国死士？”
男人眼神微变，旋即慢悠悠转头，有些危险地眯起眼。
“姑娘好眼力。”
“不，你是，也不是。”
“哦？”
“燕国死士不可能留两种纹饰，除非叛逃。”
“姑娘出入燕王行宫，焉不知慧极必伤的道理？”空气变得稀薄而压抑，“我原本不打算杀你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