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独向——笑春风 章二十二·生离「往昔篇」

杨戬对家的最后印象，是母亲的哭号与撕裂天幕的耀眼光芒。
那一年，他九岁。
那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天，杨家二郎捧着块甜瓜坐在廊下看大哥一板一眼地练武，观察动作之余还要看顾自己身边晃来晃去的小跟屁虫，在她吃得满脸果汁的时候拿小手绢给帮着擦脸。娘说他生来便有天眼，要学的东西自然也跟别人不同，但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间合适，她会亲自教他，在此之前就先多看看书，培养心性。
这些日子灌江口该是梅雨连绵的季节，可天气燠热异常，滴雨未下。父母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连孩子们都顾不上了，好在有杨蛟领着弟弟妹妹，自己动手也可丰衣足食。只是日常教习方面，杨蛟还能一遍一遍练从前娘教他的功夫，而杨戬竹简都快翻烂了，不管是爹写的怡情小记还是娘写来让他背诵的各种口诀他都倒背如流，除了教妹妹认几个字、在沙盘上写写画画，他倒是闲得慌。
大约天气实在燥热，这天早上杨蛟打了套娘教的拳法就暂时停下来，一边拿袖子擦汗一边凑过来要瓜吃。杨婵从水盆里捞了个最大的，献宝似的递过去，然后美滋滋地跟他炫耀今天梳的发髻，白贝与翠玉攒成的珠花闪闪发亮。她还小，但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连着几天都是某人笨手笨脚地帮着梳头，难得今早梳得有模有样，可把这臭美的小丫头高兴坏了。
甜瓜前一晚便吊在深井里凉过，一口咬下去顿时感觉暑气都丝丝缕缕地从身体中抽离。杨蛟满意地大快朵颐，吃相比弟弟豪放不少，不一会儿就捧起了第二块瓜。这次吃的不那么快，但他拿着甜瓜，一手汁水没弄干净就去拍杨戬肩膀，惹得后者好一阵嫌弃。
杨蛟日常练武滚得一身是泥，早习惯了洁癖患者的一张臭脸，指着天空正北方道：“这阵子都没下过雨，今早倒是看到天上飘着黑云，就是离灌江口远得很。二郎你眼睛不一样，能看出来什么不？”
“我哪儿能看那么远，娘也没说我这是千里眼呀。”杨戬还在郁闷刚才大哥那脏兮兮的一爪子，“等娘回来你还是问她吧，书上说法力高强的神仙可以放出神识，看到很远的地方。咱们是不用想了，但娘肯定可以。”
“爹和娘最近老往山里跑，每天早出晚归我也问不着啊——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求雨？不过要下雨的话娘去河里抓条龙就行了，何必带着爹一起？难道爹是去呐喊助威的？”杨蛟又啃了一口瓜。
他前些日子才过了十四岁生日，现在正是轮廓逐渐明朗起来的少年人。按普通人的年纪算，杨家长子也算半只脚跨进了成年人的门槛，灌江口有女儿的人家已经有蠢蠢欲动想抢先上门来定亲的了。
杨戬斜睨着外人面前英武逼人然而蹲在自家院子里就跟隔壁二傻子似的大哥，心想看见他这张傻脸还会有谁家姐姐愿意嫁到杨府来：“我觉得没必要猜这个，反正他们要是觉得可以告诉我们，自己就会说的。爹娘都是大人，不用我们几个小孩操心。”
“娘说你人小鬼大真是没错，端着个大人架子来宽慰我，到底谁是哥哥？”杨蛟笑着要去揉他脑袋，被杨戬机敏一躲，远远逃开了。
还只知道成天跟着他们打转的杨婵也跟着笑，拍着手道：“都是哥哥！大哥和二哥都是婵儿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