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味

我的口很渴。
我不知道我出生在哪里，从我记事儿起我就在这里生活。现在正值冬天，是旅游的淡季。
今年一年团里的发展都不太景气，从领导往下都开始节衣缩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消化能力格外的好，为了减少饥饿感，我把尾巴泡在池子的水里，然后这样待上一天。只有在阳阳来的时候，会稍微甩两下尾巴，以示欢迎。
阳阳是我的饲养员，也是我的搭档，我们两个表演的节目一直都是团里赚钱最多的项目。每次表演时候，他先介绍我是来自哪里的什么什么鳄鱼，反正每天都不是一个地方，然后到台下跑东跑西，从客人手里接过些赏钱，嘴里念念有词，好像你只需要杜撰出一个神明，然后煞有介事地表现出虔诚，什么事儿都会变得如此的可信。
转了三圈，直到再无人赏钱之后，才是正式开始表演。他先把拿到的赏钱泡进我待的池子里，浸透后用根绳子把赏钱捆紧吊起来，高度大概是头顶三尺的位置。然后是大家熟知的喷火表演，和一般表演不同的是，他喷火是向斜上喷的，那里是赏钱的位置。赏钱浴火而出，丝毫没有变化，更让观众觉得这是受到神明的庇佑，这样有些时候走有的观众会待到第二场，多给一些赏钱，怀揣心愿。接下来是重头戏，他要把头伸进我的嘴里，每次先要用根木棍对着我的嘴来回戳，我会象征性地咬两下，不然是要被饿肚子的。等观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的时候，他嘴里叼着钱，然后把头缓慢地伸进我的口中，待三秒钟，再猛地抽出，再然后，就把我赶进下面的池子里了，这也算是神明的庇佑吧。
阳阳对我很照顾，没两天就会从外面偷偷给我带点羊肉牛肉之类的，毕竟杂鱼吃多了也腻得慌。一开始的时候被老板抓到过几次，老板和颜悦色地跟他晓之以理，说什么不能助长这种行为，这会惯坏我的之类的，后来又被看到了，老板没忍住，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他还是接着带，我也配合，其他人进来场馆的时候我都一副凶相，只有他进来的时候，我比较老实，老板拿我们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这样下去。淡季的时候，比如现在，好几天不用开工，他就过来陪着我待着，坐在观众台上，我吃着他给我带的鱼，他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嘴里嘟囔着，眼神空洞，大概是生活不如意吧，我环顾一圈困住我的四面围墙，谁又说得好呢。
 •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差点让阳阳丢掉饭碗。那天我正趴在池子边小憩，听到开门的声音，我以为是阳阳来了，便没有睁眼。因为平时没有其他人来这里，他们好像都怕我。忽然我感觉背上有什么东西凉凉的，睁眼一看，远处有一只猴子在池子边，手伸进水里，向我龇牙咧嘴。不知是团里哪个项目养的猴子，跑出来撒野。我懒得理它，继续闭目养神。哪知那个猴子不知深浅，蹬鼻子上脸，撒了几下水看我没有反应，直接跳到了我的背上。我一振背，它被摔到了池子上，发出两声尖叫，第一声是惨叫，第二声是愤怒的咆哮。它看到场子边有几根木棍，便拿起一根来耍巴，那是我们平时训练用的木棍。它拿着棍子来回地跳，一根一根地向我扔过来，我开始恼了，向前蹿了两步，它吓了一个机灵，退到门边上。看我又没了动静，它开始寻找新的东西，门后边不知哪来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它抄起来砸到我的脸上，这次我是真的红了眼，猛一发力，逮住了它，一口咬了下去，一股新鲜但是久违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