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饲养莲花血鸭的三百六十五天

·我流女少主，莲花血鸭×少主。
·有雷自己避，多谢。
01.
莲花血鸭第一次见到空桑少主，是在宴仙坛。
空桑之事他也曾听易牙提过，空桑逢难，食物语佚散人间，千万食魂流离，徒留她一人面对残破的、空荡荡的家园。空桑少主对上宴仙坛，无可非议。
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不适合沾染鲜血与仇恨。
她太明净，也太清澈，宛若温柔无声地流淌在竹林间的月光，轻易引得在黑暗中苟且的恶鬼不顾一切地扑向她，要他遵从内心的渴念，攫取她的体温、她的鲜血、她的一切。
他记住了她的气味。
后来，莲花血鸭应了小姑娘的邀请到了空桑，曾与他有过短暂交锋的佛跳墙对他格外警惕，大多数食魂也对他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他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只要见过了失去理智的恶鬼，就会明白那是最疯狂、最不可控的，但凡靠近，必定会流血受伤。
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只有她。
她竟然没有避畏他，甚至在见过他的狂态后，仍旧待他如常，既不过分亲近，也未疏远冷淡，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居住在空桑的食魂，只当……他是莲花血鸭。

他是莲花血鸭吗？他当然是。
可与此同时，他也早已被黑潮吞没，是一个为了复仇在所不惜的恶鬼。
像他这样手染鲜血，满心仇恨的恶鬼，甚至不配得到安眠，只能不知疲倦地游走在寒冷的夜色与霜雪中，独自回忆摇摇欲坠的残阳，守夜时的篝火，还有被折断了的、浸泡在泥水中的半卷红旗。
02.
夜游时遇见少主，一开始只是一个意外。
他漫无目的地在黑夜中游荡，路过莲花池时下意识地停了停。
一弯弦月凝望着莲花池。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莲花了，池中只有如绿云一般层层叠叠的荷叶，夜风从绿云之中经行而过，荷上的水珠被晃了几晃，最后没入池中，溅起点点涟漪。
莲花血鸭静静地看着。
他昔日的战友也像是这般沉入池中，不复相见，终年于水间长眠，只剩他一人还守在岸上。
她提灯从对岸的回廊经过，一眼便望见了披着夜色的莲花血鸭。莲花血鸭也知道，她看见了他。
他没有动。
她却提灯走向他，步履轻盈，在夜风中犹如舒展着优美体态的雪鹤，每一片洁白无垢的翎羽都在诉说着她的辉光。

灯火照亮了黑夜的一角，两个人的倒影在池中随着波光明灭。
较之初见，她变得更成熟、更从容，但她望来的目光，仍旧是清澈而明丽的。
她笑着问：“将军，你怎么在这里呀？”
这并非惊讶的语气，仿佛只是单纯的、寻常的发问。
她总是这样，会为子推燕的漂泊而叹气，也会为飞龙汤的约战而无奈，却不会因此横加干涉，平和而又包容，显出一种格外动人的温柔来。
莲花血鸭回答说：“出来散步。你呢？为何半夜游荡？”
她对他笑了笑：“我的耳环掉了，就出来找找。”她微微侧过头，右耳的莲花耳坠在灯下微微闪光，“你看，只剩下这一只啦。”
他看了一眼，语气冷淡：“夜间昏暗，你若是不慎伤到了哪里，一些人又要心慌意乱，还是等天亮了再去找吧。”
“嗯。”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也打算回去了。”
她虽然这样说了，却依旧沉静地站在原地，看上去似乎没有想要动弹的意思。
半晌，莲花血鸭皱起眉头，主动开口道：“为何不走？感到不安吗？”

她抬眼看向他，温声说：“我只是在想，今晚这么黑，我没有灯根本看不清路，你没有带灯，看得清吗？”她的尾音很轻，像是害怕唐突了他似的。
他淡淡道：“行军打仗之时，我曾多次率军夜行百里，奇袭敌营，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溃不成军。今晚还有月亮，不算什么。”
“这样啊……”她眨了眨眼，轻缓地说，“但是我有点怕黑，将军能不能陪我走一段？”
莲花血鸭看了看她，没有拒绝：“好。”
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小姑娘提灯走在前面，而他沉默地护在她的身后，即使二人在路上没有交流，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到了房门前，她回过头来，冲他一笑。
“多谢将军，我到啦。”她把素纱灯的竹柄递到他的手里，眉眼在灯下粲然夺目，“虽然你超厉害的，在晚上也能看得清，但是亮一点也好，对不对？拿着吧。”
莲花血鸭握着温热的竹柄，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些少年模样的食魂提起少主的时候，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词加诸于她的身上。而她，也确实担得起那些赞美。

他对她低声说：“虽然我并不需要此物，不过……谢谢。”
03.
后来呢？
后来的事就说不上巧合，也说不上意外了。
少主知道了莲花血鸭夜不能寐的事，专门去问了怪医屠苏和焦医生，为他寻来了助眠的沉香，让他偶尔也能在不得安宁的睡梦中求得片刻平静。
渐渐地，她的身上也沾染了沉香的气息。沉香燃起，就仿佛她陪伴在身侧。
莲花血鸭凝望着她的时候，内心一片宁静。
他每夜都会在同一个地方等她。
七百余年过去，他并未放下仇恨，哪怕他的丞相，他的战友，他的故国，乃至于他的仇雠……都尘归尘，土归土，在滚滚历史长河的冲撞下崩落了。
唯有他一人被抛下。
他也曾想过与他们一同长眠，可他终归执拗，不愿放下，宁可铭记战场的烽火与铁骑，哀鸣与仇恨，在黑暗中孑然前行。
事到如今，仇恨已经成了莲花血鸭的一部分。
他不能忘记。
可是，像他这样的恶鬼，居然也想拥有月亮。
04.

莲花血鸭在晨曦中长久地凝视着她。
她侧身睡着，神色静美，乌黑的长发如浓墨般流淌在被褥之中，裸露的肩膀宛若世间仅有的白璧无瑕。
昨夜他曾顺着她紧绷的颈吻过这一处，微凉，恍若落在掌心的雪。后来这处雪在他的掌下化开，化出近乎醉人的玉光雪色来。
莲花血鸭拉起被子为她仔细盖好，动作轻柔。
可她到底睡得浅，眼睫一颤，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去摸他的脸。
莲花血鸭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低声问她：“弄醒你了？”
“嗯？”她迷迷糊糊地哼出一个气音，像柔软的小动物一样依恋地缩进他的怀里，抬头去亲他的下巴。
莲花血鸭慎重而珍惜地抱住了她，听见她小小声地、困倦地问：“做梦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没有，睡吧。”
莲花血鸭没有说谎，与她在一起后，他已经许久不曾做梦了。只是长年累月的行军习惯，使他往往醒得很早。
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不满地哼哼道：“要亲亲。”

他依言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满意了？”
她又埋在他的怀里笑：“要抱抱。”
莲花血鸭把她抱得更紧了。
而他的小姑娘全然不设防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也伸手去抱他。
窗外天光渐亮，跃在树梢上的鸟儿歪头看了看屋内相拥而眠、黑发相缠的爱侣，又啾啾飞走了。
待到他们小夫妻起床洗漱穿衣，小姑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从梳妆台里翻出一对莲花耳环，转过头对莲花血鸭说：“你的耳环归我了，你戴这个。”
莲花血鸭凑近了去看，发现是曾经被她丢过了一只的那对耳环，但他分明记得……
“你不是一直没有找到？”
她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想去见你，骗你的。后来你帮我找了一天，我就不好意思和你说了……”
他又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畔说：“小骗子。”
她丝毫不慌，笑着追问道：“你戴不戴嘛？”
莲花血鸭问：“为什么想换？”
她把自己的温热手贴在他的手背上，通过镜子悄悄看他，语气温柔得仿佛即将化开：“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他也从镜中看向她，与她默默相望。
他的双手曾被鲜血染红，也就是这双手，攫取了无数人的体温，如今又被她用一双更小、更纤弱的手妥帖地温暖着。
他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复仇者，哪怕被黑暗侵蚀殆尽，化为恶鬼，他也在所不惜。这份仇恨让他记得他是谁，也让他忘了他是谁。
她却提灯而来，照亮了一角黑暗，也照亮了他，让他在黑暗中重新看见了他自己。
莲花血鸭回答道：“好。”
我的耳环，我的生命，我所有的爱……和我，都归你。
莲花血鸭不再是恶鬼，而是她一个人的将军。
他放下手中的利刃，只为守住心上人的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