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第二十三章——放逐（2）(2)

仿佛是察觉到洛萨醒来，阿斯法洛斯的脚步变慢了。他的四蹄发出轻盈而有节奏的敲打，在青灰色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仿佛收获日农民跳起的舞步，他们穿着厚底的兽皮靴子，跟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里拉琴欢快地跺着步子。那舞步并没有丝毫章法甚至美感，他们只是让快乐代替自己思考，只是欢乐地消磨着来之不易的闲暇。
洛萨不自觉地微笑起来，那笑容甚至在有一刻拂去了他的满面严霜。
他还是一个年轻人，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忘记如何去笑。
嗅觉逐渐恢复了，而听觉是最后回复正常的感官，洛萨在草腥味和不知其名的香草味道中，听到前所未有的鸣叫声。那似乎是一种鸟鸣，但又悠远空旷仿佛来自穹顶深处，远超俗世之鸟的清啼。但如果不是鸟鸣，又无法解释那声音的婉转多变、清丽纯粹。洛萨趴在阿斯法罗斯背上侧耳仔细听着，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追随着马蹄踏出的鼓点。薄暮或者清晨的凉风把这支歌远远地送到峡谷的彼端。

洛萨迫不及待地想看那声音源自何处，但是越来越深的夜色阻断了他远超过去的视力——不过，现在他可以确定此时是黄昏之后的傍晚。洛萨费力地支起身体向前后方瞭望、倾听着，希望至少能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他逐渐意识到，那声音已经蔓延到四面八方。它们带有节奏感地起伏着簇拥在他的周围。那支鸣叫般的歌声越来越响亮，洛萨甚至从中听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是的，那的确是一支歌，而非任何鸟雀虫蛇的鸣叫。那几乎是一种早已被世界遗忘的语言，再也无法出现在阳光照耀的地方。
马背上的洛萨终于明白过来他现在身处何处。
火光一瞬间点燃了夜幕，像是穹苍间的巨人扯下了天幕，把太阳倾倒在大地之上——那是数以千计的“林中子民”手中一齐点亮的火炬！火光映照在他们金色的长发上，折射出胜似骄阳的赤红色。他们每一个人都似人间王侯般高贵俊美，因为他们的面庞上还残照着蒙福之地克洛维斯的光辉。
他们手中的火炬也照亮了阿斯法罗斯疾驰而过的“峡谷”，那其实是一座座纯白高大、像是钢琴的琴键般整齐排列在街道两侧的建筑，极致规则的几何图案以最大限度的简洁装饰着它们，闪烁荧光的青色石阶让人想到来自群星升空时的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