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试炼：船工

你没有姓名，你只是东风厂里的一名临时船工。
在此之前，别人喊你去码头做活路，强壮的船工阿爹说，靠着长江是饿不死人的。
然后，阿爹在三年的饥饿岁月里死去了。你还有个榔吧脚趾母这么小的四个弟娃和妹崽，老妈子背债背得脊椎弯成了月亮，还要去生产大队挣男人的九工分补贴家用。
你老妈子说：以前你是娃儿，现在你是大哥了！
在60年代初，十几岁的你跟人登上了前往丰都的货船。
十一月的江水很冷，沁得你的嫩骨头打摆子，船工教你脱了衣服跳下船去，你问为撒子？
批头就是一根鞭子甩过来，船工冷冷地说：瓜皮，问这么多干撒子！
你和其他十几个瓜皮们一样拉起纤绳，重庆到丰都要好久你们也不晓得。光脚板走在江岸裸露的石背上，重庆特有的湿气和寒冷从你的脚板进去了，化为几十年后的痛风和风湿。然而，这时的你，年轻力壮，你一身的血气鼓的皮肉邦紧，汗水和着江水拍打在你结实的胸脯上，健康地呈现出红润的色彩。你鼓起你的臂膀，任由粗壮的纤绳在上面摩擦，你低沉着头一步又一步走过地理学家都不愿来此的险境和天堑。耳旁是一群不知明天的男人哼起的川江号子，如同山间低俯着的野兽在沉吟一首动人心弦的巫歌，尽管你还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