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 1

       市中心医院目前已有6幢大楼。急诊楼，心脑血管楼，肿瘤外科门诊楼，门诊主楼，新建的30层高层，还有食堂楼。
可是很奇怪，从外面看起来最破旧的是3号楼，肿瘤外科门诊楼。这幢楼有20层，但电梯只通到19层，因为20层并没有医疗设施。19楼：肿瘤一疗区。在这层楼总共有50多个床位，但是大多数时候在这里进行治疗的起码有70多个患者，患者不得不2个甚至有时会3个人共用一张床位。在病房有限的空间内就很难有家属的位置，当一个患者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一起来看望陪护时，病房门口总是被围了一圈，像大街上的悠闲散步的人在围观两个泼妇吵架。
10号病房是这层楼最大的一个病房，这个房间里摆放这8张床。摆放床的人一定厨艺很好，好像往油锅里放油条一样，距离把握的很好同时又节约空间，留出能让护士出入的过道，又塞入的4个铁柜子。任琼的奶奶今天转到10号病房43号床，10号病房当然没有空床。
护士站外面有一个木头板凳，赵老太太或者说任琼的奶奶坐在上面。赵老太太今年已经80岁了，脚上穿着看上去很旧的小皮鞋，脚很小，初春的日子里腿上仍穿着毛裤，罗圈腿，右膝盖有点不正常的向外偏，今天穿的很喜庆，一件红色带牡丹花图案的小马甲，外套已经脱了，因为到19楼疗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抽血。脸上很普通，与其他老人相似的无数皱纹和老年斑，头发突出的很，雪白的，真正的白发苍苍连一根黑发都看不见。头发有点乱，刚刚摘下帽子还没来得及整理。但是这不妨碍她到处看，到处说，露着上排7颗牙和其他患者打招呼，脸上的表情好像表示自己随时能从凳子上一蹦窜到天上去。
赵老太太很不喜欢打针，嘴上说的原因是自己动脉硬化，每次打针都很麻烦。王护士把针刺破皮肤的一瞬间，老太太的嘴一下子就闭上了，你甚至无法想象这张嘴能露出7颗上排牙。肿瘤的住院检查很多，抽的血也很多。5个采血瓶把老太太心疼的够呛。抽完血按针眼的时候不知道在嘟囔这什么，谁知道呢，是再埋怨着谁，还是在想自己终于可以吃早饭了。王护士问史大夫，”这个患者埋管么？“史大夫又问赵老太“大娘，你埋管么”。埋管是肿瘤科护士最主要的工作之一，输液管插入血管中，使输液时药液直接注入主静脉，这种管可以在体内数周让患者不至于每天都扎针，对于赵老太太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可不行，这东西在肉里，我可不敢动，能不能不埋啊”王护士都要回去取器械了的时候赵老太太才听懂这是个什么东西。任春生什么都顺着老太太“那就不埋，老太太你别在这吵吵，嗷”，对于父亲的行为，任琼并不喜欢，但是在小事上顺着老人也无妨，也就没说话。
病房床位的问题似乎没有解决，初步检查还要等结果。43号床上还躺着个老大爷，两尊大佛谁都不好动，史大夫和任春生商量着，今天就让老太太先回去，反正到这个疗区的病不会差这一两天，43床的老大爷明天就出院了。任春生觉得很对，就去劝老太太，好说歹说老太太同意今天先回去“我那个东西可得放着，今天带回去的话明天又得让我孙子拎着折腾，这可不行”，“行行，我就放窗台哪”。
就这样祖孙3人坐电梯原路返回，单层电梯停在19楼时，电梯里那几个人没有下来，似乎是打算上来在下去，为了自己不会没有位置。好在早上9点半的时间，大家都是来病区，所以下楼时人少的不行，在没人上的楼层停了几次，电梯几乎是直达1楼。在任春生去取车的间隙，赵老太太仍然在不住的埋怨，护士啊，大夫啊，似乎让她孙子白跑一趟是天大的罪过。任琼默默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听着，跟着她慢慢的走医院门口的一小段下坡。直到任春生开着车来，坐上车回家这一路，赵老太太仍然没停下嘴。“老人总是在不重要的事情上固执。”任琼心想“毕竟有些事得瞒着老人”。
赵老太不知道，史大夫6天前就拿到了她的全面核磁ct的报告单。从6天前开始，赵老太的注射药物以及治疗方案都是由肿瘤科3个主治医师共同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