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屏蔽的草木

至今我还执着于以前的习惯，在下雨的前一夜，把五六个玻璃杯放在窗外。这样下雨时，我就能被杯子里的雨滴声所叫醒。
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沉让我把起床的时间从六点推移到了十一点，要去远行，我又不爱住在别人那里，所以只好早早起床整理。
和天气预报里的时间基本吻合，五点钟时我被杯子里的雨水喊醒，几个杯子里的雨水都积到了约三分之一。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彻这一整座老城，水杯里的、石板上的、汽车上的、瓦片上的、草木枝干上的。可我在这积满了天与地的雨声中却感觉特别宁静，这大概是我听不到其他声音的缘故。
洗漱和整理背包后，窗外大雨刚歇。街道上人还很少，水流在道路两边的坑道理向下流淌。刚刚六点钟，还看不到去上课的学生，零星有几个推车过去的也只是早点摊子。脚下的柏油路被刚刚的骤雨冲刷的干干净净，深蓝色的地与灰青色的天，天地的色彩仿佛是被雨水倒置过了一样。我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姐姐，模样自带一种温婉的气息。我总爱缠在她左右求她陪我玩，她不爱男孩子的游戏，这时她就会给我讲故事，她说：天空本来是灰青色的，只不过长满了蓝色的枝叶，这种蓝色会日日更新，当更新的繁茂了就会像这园子里的草木一样，落叶、掉果。那雨就是天空的落叶、掉果，冲刷掉一层蓝色落在地上，然后天空就又要从新的抽枝、生长。从那以后，我会特别的注意被雨水冲刷过的道路，仿佛自己真的走在了繁茂的云端。
从这里到新城区的路有十一公里，等车的地方在旧城门外。我走到达那里时，离最早一班车还有二十分钟。背靠着一道森林，枯枝烂叶的间隙里露出了东北少有的红土，在那上面生长松树、榆树、还有柳树。松树是四季常青的，松油在枝干上流淌了又凝固了，有时还能圈住几只昆虫在里面，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会边做琥珀。顺着松油往下是密密麻麻的松针和松果，路边的林地里很少还能看到那硕大尾巴的松鼠。榆树站在道边还是黑黑的皮，天生带有一种沉默感觉，只有秋季的时候才能让人感觉到它生命力的旺盛与热情的繁多，它和柳树形成了一种对比，沉默的对活泼的，漆黑的对嫩绿的。
带着洁白的耳机，面对着一片林地。头顶上是一群精力旺盛的麻雀，这帮匪徒永远都是这般欢闹，飞来飞去的吃吃喝喝，人类记事起好几千它们就没变，一直这样。北方人管这个叫做“浪”。我挺喜欢麻雀的，慵懒、自由、疯，而且 还有点聪明。这种动物自带少女属性，在恋爱中，能让人感到明媚。
还有十五分钟七点，公交车终于开来了。大城市没有这种时速六七十公里的公交车，高中学业水平测试那回学校雇来的公交车开过了八十公里每小时，感觉，车祸发生前大概就是这个感觉了。我上车时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如果恰巧没有靠窗的位置了，我也还是习惯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这个时间上车的不多，如果非要这个时间去新城的人也都会自己开车或者骑摩托，少有坐公交的，因而车子起步时只有六个人。顺着坡路只行使了五分钟，就停了下来。前方道口那红白相间的栏杆横了下来，小红灯在密密麻麻的藤蔓里“呼咻~呼咻”的转个不停。一会儿儿就会有远方的旅人从这里经过，迈过粗壮的水泥支柱与湍流的河水，奔往一个沉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