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央（一）『闵玧其』(2)

“栖迟，你可来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吴中见了栖迟眉眼便笑出了褶子，佝偻着腰急急迎上去，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提醒她，“你一会进去小心着些，摄政王也在……也不知怎么了，宴会散的时候还好好的，方才宫人端茶却惹了皇上的火气……”
栖迟愣了会儿神，轻声应了，顺手把灯笼交给了吴中：“公公早些回去吧，不早了，路上黑。”转身吩咐了身后的宫人几句，推开门走了进去。
也许是入春时节的关系，整个大殿都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同栖迟想的有些出入，皇帝竟然同摄政王同座了一席，两个人不知在聊着些什么，具是神色严肃的样子。
栖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对着两个人下伏行礼，低声劝：“皇上，夜凉了，这大殿里不宜商谈，还请皇上同王爷移步宣书房。”
皇帝突然被打断，板着脸本想发火，一抬头见是栖迟，又压下了火气，轻咳了两声，转头同摄政王说道：“也罢，夜深了，玧其，你也去歇着吧。”
闵玧其听得这一句，微微一点头应答了句便要离开，又听得皇帝一声：“这时间留宿在西边暖阁吧，省得出宫，明日还得上朝。”
皇帝在栖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身子虽还是硬朗的，可年纪已然这般，这样的大动作，左右都是不容易的，他对着栖迟微微笑了一下：“栖迟，你领着摄政王去暖阁吧，朕这里让她们小奴才服侍便好。别怠慢了摄政王。”
栖迟低眉顺目地颔首应了，转身吩咐了几句身后的小宫人，便回头对闵玧其盈盈施礼：“王爷同奴才来吧。”
栖迟走的提心吊胆，暗自腹诽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多事，为了早睡几个时辰去劝皇帝，还把拜月廊里的灯火尽给熄灭了——如今这从宣阳殿到西暖阁的一路尽是黑暗了。
她是个在夜里看不见东西的人，据宫里的老姑姑说，这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是为了赎上辈子的罪。
“姑娘不用走的这样慢，本王跟得上。”她正小心地迈着步子，却突然听见身后慵懒的声音。
她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答：“夜太深了，奴才怕摄政王看不清夜路……啊……”心虚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她没注意脚下的石板阶，一个趔趄就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闵玧其眼疾手快地挽住了她的腰，一时间四目相对。只是太黑了，栖迟还未看清他眼里的神色，闵玧其已经放开了她。
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夜里看不见……？”栖迟突然听见闵玧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她低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就是，这有什么。”闵玧其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嗤地笑了一声，目光又突然悠远了去，喃喃说了句，“拙荆原来…也有这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