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何处（五）(2)

执明眼神低垂，似乎落在慕容黎胸前的衣襟上，回道，“不过是小疾，罪臣平日也没有什么不适。没想到惊扰陛下，实在是死罪。”
他抬头看看殿内烛火，又道，”陛下国事繁重，不必为罪臣挂心。原来都这样晚了……”
不过多说了两句，执明便有些咳起来，慕容黎见他如此，再说不出什么，担心执明刚好一些就这样勉强，再多出什么不舒服，只能道，“你且安心休养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吩咐宫人好生照顾执明，便准备起驾回清晖殿。他起身向门外走时听到身后轻轻的声音，“露滑霜重，陛下路上小心。”不由回过头，见执明靠在枕边，正望向他，光影里的眼神清透温和，看一眼就像沁润在潺潺溪水中。他想起以前为执明吹箫的时候，执明也是这样清清润润地看自己，天真又安宁。现在，那望过来的眼神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一如往昔，却又似乎变了一些，朦朦胧胧，像罩上了昱照山梅雨季节时缠缠绕绕的水雾。执明似没想到他会回头，愣了一下，轻轻垂下眼帘。慕容黎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才发觉，这些日子自己心里像一直被弓弦紧紧勒着，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紧绷的感觉，现在听到执明一句话，真正看到执明望过来的眼神，才松了一松。他想回到床边坐下，再说几句话，再听执明主动对自己说几句话，或者什么也不说，等执明睡下再走。可又想到执明还在病中，如何有那么多力气说话，他现在又这样守着一个臣子的规矩，自己在这里，他如何能好好休息。
心思变幻间，慕容黎微微一惊，突然醒悟到自己这样沉不住气的患得患失，实在不是一个君王应该有的心性，何况执明是一个已经归降的异国君主，自己这样的做法，不知会多出什么事端。这样想着，却还是有些舍不得，便轻轻点了下头，对执明笑笑，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在他走后，执明让怡清熄了烛火，轻轻转过身向着床里面，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在那温暖的黑暗中，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有些难过，轻轻叹息一声，嘴角却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