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1990

       那大概是个夏天，那天特别热，那热穿过记忆还灼伤着我。我穿着红背心，俗称两根筋，配一条蓝色短裤，时下最流行的款式，长度大概到大腿中上部，我奋力蹬着新买的28大杠吹着口哨异常得意。
        我甚至能感觉到豆大的汗滴从上而下流淌，那流淌又顺畅又阻塞，一方面每个汗滴很短的时间从背部流下，一方面又能感到它流经每个毛孔和汗毛时被挡住减速的感觉。路边卖西瓜的老伯在阳伞下因瞌睡而睡熟，被买瓜的人推了几次才缓过神来，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并未完全从梦境中走脱。我下了车在瓜摊旁停下，有个哥们儿看了看我的新车对我说:“新车可不能这么造，需要磨合，这么大坡你应该下来推的！”我擦了额头上的汗对付道:“年轻人就得有年轻人的样子，怎能推车，要不是这天热口渴，我是要一口气蹬上去的，不料被这西瓜吸引了过来。”
        那时还没什么保鲜膜，西瓜是要凑够人才肯切开分着卖的，我和这哥们同样是等人凑齐买瓜的。他拿出一盒红塔山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点起来，烟盒久久不舍的放回去，我知道红塔山可是很贵的，那时虽然几十块钱的工资，这烟却要13块一盒。我攥紧了口袋里1块三的大鸡久久不敢拿出来，直到我看到他抽的也是大鸡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有个红塔山的烟盒啊。没一会儿，人还真凑齐了，五个人一起吃了瓜，卖瓜的老大爷笑了起来，脸上褶子多了起来。
        在瓜摊旁吹了半天牛才终于舍得离开，时间还早，估计粮所并没开门，家里的猪胃口是真大，没多久就得来扛一次饲料。今天倒不愁了，不是新车多轻快而是心情不一样，蹬起来似乎更轻松了。来到粮所旁，大门开了，可仓库似乎还没开，我找了个阴凉处，在石墩上坐着，一边等着仓库开门一边打量着新车，越看越开心。
        正是午后，太阳越发毒辣起来，因为出了不少汗，在阴凉里的我却打起了寒颤，而阳光照顾到的地方却像下火，没有风的空气里弥漫着蒸汽一样的东西，远处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变形和模糊，树枝被晒蔫了耷拉着，知了迎合着热浪一阵阵叫个不停。我又拿出粮票正面看反面看，粮票已经被汗浸透了，而我手上也还有汗，边角有些起毛边，我就用手摘那毛，一根……两根……三……还没说完，第三根带着粮票的角掉了下来，空气突然更静了些，我发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