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业词·公子怀泽02
公子怀泽·蓼蓼者莪
02 颉颃
“淇冥关一切照旧，并无异动。”三两下扫完边关军报的怀泽向妹妹道，“阿沁，你怎么猜到的？”
怀沁拨了拨灯盏中的火焰，闻言一笑：“老天君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九重天上众皇子忙着抢班夺权，众仙君忙着站队效忠，早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来我魔族混水摸鱼。别的不说，就看上个月来道贺的仙使，简直一副忧心忡忡恨不能立马就回的模样。”
“也是。”怀泽回想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天君十一子，也不知究竟鹿死谁手。”
“天后无所出，无嫡可立。大皇子夷修自幼眇一目，天生残缺，索性高高挂起，一早就退出储位之争。”
“二皇子元嘉，好兵事，人皆称英武，如无意外，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四皇子季吾，敏慧聪悟，颇得天君宠爱，其母更为羲和国公主，近年倒同元嘉颇有一别苗头的气势。”
“剩下的或依附元嘉，或投靠季吾……倒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怀沁漫不经心地数着，对这敌族掌故显然烂熟于胸。
“阿沁，那你看好谁？”怀泽展开文牒，准备批复。
“我？”怀沁蹙眉，凝神思索片刻，摇头道，“说实话，元嘉也好，季吾也罢，我都不看好。”
怀泽随口问道：“这是为何？”
“天后态度未明。”怀沁淡淡地道，“立长立贤，多起风波，立嫡最为妥当。嫡子不嫡子，认个娘的事，能有多难。而且哥哥，你现在不正同那子颉君一唱一和么？”
怀泽笑道：“那是你哥哥我的朋友，阿沁，你怎么老对子颉有意见似的。”
“我对他没意见，我只是对所有神族都有意见。”怀沁一挑眉，“哥哥，你以前让我多提防神族，怎么你自己倒跟个神仙有来有往的。”
怀泽道：“阿沁，提防是必要的，但不必摆在脸上。敌族也好，友人也罢，当有相同目的时，不也能合作得好好的？”
怀沁想了片刻，蹙眉道：“季垣？”
“嗯，当年季垣的命有一半是我救的，另一半是子颉给的。”怀泽颔首，示意妹妹的猜测正确。“九重天不来我魔族浑水摸鱼，我倒也不太好隔岸观火。子颉既然找上门来，那我顺水推他一把，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怀沁眼底冷意一掠而过：“哥哥，你这样帮子颉，也不怕养虎为患。”
“不是猛虎，怎配同你我兄妹为对手？”怀泽心平气和地安慰妹妹。
怀沁鼓着脸瞪他，半晌后泄气一样的扭过头：“朝中诸事繁杂，东南尚未收复，哥哥你倒有闲心去趟九重天的浑水？”
怀泽道：“君位之争，搅得再浑一些也无妨。东南之事，迟早要在我们这代解决的。阿沁，你不必太着急。”
“好吧，哥哥。”无奈叹气的人换做了怀沁，“我总是站你这边的。”
怀泽一笑，提笔给那九重天使者秘密递来的一封书信回复。
一字以蔽之，锋锐果决：“然。”
子颉与怀泽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并不是在一个轻松愉快的氛围下进行的。
天族的九皇子，内无君父垂爱，外间母族式微，丢来魔都做暂时维持和平面子的人质，是再合适不过了。
信不由衷，质有何益？
叔父怀珏听闻九重天要遣来质子时哂笑一声，随即丢出这句话。
父亲怀琅那时还在世，握拳抵住下颌轻咳了两声，目光随意飘浮在殿内：“过场总归还是要走的。”
“那怎么对这小子？好吃好喝地供着？我看九重天那位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子。”怀珏问道。
怀琅淡淡地道：“多养一个人也没什么，看好了，别让他跑出去就行。”
千秋殿内三两言语轻易就决定了天族质子在魔族的时光要如何度过。
距离这番对话过去了两个月，永城也到了残荷萧条的时节。
怀泽正抱着一摞书往珠镜殿去，走过榆槐夹道的长巷，白榆青槐飘落的叶子在地上堆了一层又一层，像一条老旧的摊子。
要穿过回廊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朝一侧看去。
早听说过在魔宫里的贵胄子弟会时不时地去挑逗欺负这天族质子，待惹得他先动手之后再反击回去，如此也不会有人来过多问责。
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狼狈不堪地倒在荷花池前的泥地里，深青色衣裳上有多处扭打撕裂的痕迹。
怀泽从回廊上下来，徐徐走近，将视线由下至上地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少年苍白瘦削的脸上，那双眼泛着幽邃的黑，令他不由得微微一挑眉。
“看够了没有？”少年开口，嗓音嘶哑得厉害。
怀泽看了他片刻，慢慢地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子颉躺在地上直直地回视他：“那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不狼狈？”
“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怀泽答道。“在自己强大之前，不要去招惹那些比自己强大的存在。飓风过处，唯长草得存，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子颉睁着双眼瞪了他半天，不声不响地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掸掸衣服走了。
此后，怀泽很少再听见关于子颉的斗殴事件。
02 颉颃
“淇冥关一切照旧，并无异动。”三两下扫完边关军报的怀泽向妹妹道，“阿沁，你怎么猜到的？”
怀沁拨了拨灯盏中的火焰，闻言一笑：“老天君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九重天上众皇子忙着抢班夺权，众仙君忙着站队效忠，早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来我魔族混水摸鱼。别的不说，就看上个月来道贺的仙使，简直一副忧心忡忡恨不能立马就回的模样。”
“也是。”怀泽回想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天君十一子，也不知究竟鹿死谁手。”
“天后无所出，无嫡可立。大皇子夷修自幼眇一目，天生残缺，索性高高挂起，一早就退出储位之争。”
“二皇子元嘉，好兵事，人皆称英武，如无意外，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四皇子季吾，敏慧聪悟，颇得天君宠爱，其母更为羲和国公主，近年倒同元嘉颇有一别苗头的气势。”
“剩下的或依附元嘉，或投靠季吾……倒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怀沁漫不经心地数着，对这敌族掌故显然烂熟于胸。
“阿沁，那你看好谁？”怀泽展开文牒，准备批复。
“我？”怀沁蹙眉，凝神思索片刻，摇头道，“说实话，元嘉也好，季吾也罢，我都不看好。”
怀泽随口问道：“这是为何？”
“天后态度未明。”怀沁淡淡地道，“立长立贤，多起风波，立嫡最为妥当。嫡子不嫡子，认个娘的事，能有多难。而且哥哥，你现在不正同那子颉君一唱一和么？”
怀泽笑道：“那是你哥哥我的朋友，阿沁，你怎么老对子颉有意见似的。”
“我对他没意见，我只是对所有神族都有意见。”怀沁一挑眉，“哥哥，你以前让我多提防神族，怎么你自己倒跟个神仙有来有往的。”
怀泽道：“阿沁，提防是必要的，但不必摆在脸上。敌族也好，友人也罢，当有相同目的时，不也能合作得好好的？”
怀沁想了片刻，蹙眉道：“季垣？”
“嗯，当年季垣的命有一半是我救的，另一半是子颉给的。”怀泽颔首，示意妹妹的猜测正确。“九重天不来我魔族浑水摸鱼，我倒也不太好隔岸观火。子颉既然找上门来，那我顺水推他一把，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怀沁眼底冷意一掠而过：“哥哥，你这样帮子颉，也不怕养虎为患。”
“不是猛虎，怎配同你我兄妹为对手？”怀泽心平气和地安慰妹妹。
怀沁鼓着脸瞪他，半晌后泄气一样的扭过头：“朝中诸事繁杂，东南尚未收复，哥哥你倒有闲心去趟九重天的浑水？”
怀泽道：“君位之争，搅得再浑一些也无妨。东南之事，迟早要在我们这代解决的。阿沁，你不必太着急。”
“好吧，哥哥。”无奈叹气的人换做了怀沁，“我总是站你这边的。”
怀泽一笑，提笔给那九重天使者秘密递来的一封书信回复。
一字以蔽之，锋锐果决：“然。”
子颉与怀泽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并不是在一个轻松愉快的氛围下进行的。
天族的九皇子，内无君父垂爱，外间母族式微，丢来魔都做暂时维持和平面子的人质，是再合适不过了。
信不由衷，质有何益？
叔父怀珏听闻九重天要遣来质子时哂笑一声，随即丢出这句话。
父亲怀琅那时还在世，握拳抵住下颌轻咳了两声，目光随意飘浮在殿内：“过场总归还是要走的。”
“那怎么对这小子？好吃好喝地供着？我看九重天那位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子。”怀珏问道。
怀琅淡淡地道：“多养一个人也没什么，看好了，别让他跑出去就行。”
千秋殿内三两言语轻易就决定了天族质子在魔族的时光要如何度过。
距离这番对话过去了两个月，永城也到了残荷萧条的时节。
怀泽正抱着一摞书往珠镜殿去，走过榆槐夹道的长巷，白榆青槐飘落的叶子在地上堆了一层又一层，像一条老旧的摊子。
要穿过回廊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朝一侧看去。
早听说过在魔宫里的贵胄子弟会时不时地去挑逗欺负这天族质子，待惹得他先动手之后再反击回去，如此也不会有人来过多问责。
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狼狈不堪地倒在荷花池前的泥地里，深青色衣裳上有多处扭打撕裂的痕迹。
怀泽从回廊上下来，徐徐走近，将视线由下至上地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少年苍白瘦削的脸上，那双眼泛着幽邃的黑，令他不由得微微一挑眉。
“看够了没有？”少年开口，嗓音嘶哑得厉害。
怀泽看了他片刻，慢慢地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子颉躺在地上直直地回视他：“那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不狼狈？”
“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怀泽答道。“在自己强大之前，不要去招惹那些比自己强大的存在。飓风过处，唯长草得存，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子颉睁着双眼瞪了他半天，不声不响地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掸掸衣服走了。
此后，怀泽很少再听见关于子颉的斗殴事件。
【究惑 / R】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