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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业词·公子怀泽01

2023-03-10视频衍生喵秀兄妹我在魔界玩泥巴 来源:百合文库
公子怀泽·蓼蓼者莪
 
01  匪莪
 
夜色如泼开的浓墨,肆意流淌在天地之间。大业宫内以千秋殿为中心渐次燃起一树树灯烛,那光晕潋滟流动起来,衬得这巍峨宫室越发壮丽,浑然如一颗璀璨明珠镶嵌在永城北端。
 
烛火摇曳着映入她双眸,怀沁揉了揉批复文牒的手,转头一顾天色:“这么快就天黑了。”
 
怀泽唔了一声,又翻开一卷奏简,随口回道:“都快入冬了,自然黑得快。”目光刚刚扫了几行,眉头便皱了起来。
 
“哥哥,怎么了?”怀沁发觉有异,起身朝他手中一探,看了片刻脸色亦是沉了下来。
 
奏简上云,新君素来以孝直称,宜加恩故登北国之地,以示宽宏。
 
怀沁丢开手中的朱笔,语气平静,语意却不甚友善地道:“登北之地为魔族领土已有数百年,登北子民早就是我魔族子民,与其他城池相比并无甚特殊之处。加什么恩,示什么宽宏?说得倒跟历代魔君亏待了他们似的。先君前脚刚走,这些人想赶着上来排队效忠哥哥你也不是这么个表现法。”
 
“阿沁。”怀泽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她的心直口快,“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我讨厌这些拿母亲当借口的人。”怀沁回应道,“而且,哥哥,有些话我只在你面前说而已。”
 
和妹妹理直气壮的眼神交锋一个回合,怀泽让步了,“行了,把淇冥关的军报找出来我看看。”
 
怀沁哦了一声,反身从堆叠如山的文牒旁抽出一枚以朱丝捆缚的竹筒。指尖真气凝聚,跃起一点火光,熔去封在筒口的蜡,启开盖子,倒出一卷薄纸递了回去。
 
展开纸页正要浏览,忽地又想起一事,怀泽问道:“再有几日就快到父亲的生辰了,上个月让你去母亲的宫苑内采几枝还没凋零的梅棠花好好收在玄冰里,你去了吗?”
 
怀沁像是愣了一下,别过脸去:“对不起哥哥,我忘了。”
 
怀泽将手中薄页搁下,走过去拢住妹妹的肩,让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问道:“阿沁,你真的是忘了么?”
 
“不管真忘假忘,我不认为父王想得到母亲殿前的那支梅棠花。母亲大约也不愿意梅棠花开在父亲的灵位前。”怀沁挣开他的手,平静的语气竟变得有些激烈,唇齿间蓦地带出冰冷嘲讽的意味,“哥哥,若是可以选择,你以为父王愿意再次遇见母亲么?”
 
妹妹毫不委婉的反驳竟然让他有一瞬的失神,父亲真的爱过母亲吗?
 
见他神色黯然沉默不语,怀沁挣扎了片刻,一咬唇,低声道:“哥哥,阿沁错了,你别生气。”
 
怀泽回过神来,叹道:“阿沁,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记忆中父母似乎就没有过宁和相处的日子。他们之间没有普通夫妻的恩爱柔情,更多的是寻常君王后妃模式的冷淡漠然。
 
怀泽知道,母亲悯姬是父亲征战过程中的一个俘虏。
 
他的祖父怀渠冲龄继位,失驭强臣,自亡齐斧。后虽收回权柄威自己出,但付出的代价却是魔族持续了整整七十年的内乱,元气大伤。
 
仙界怎肯放过如此好机会,边境战火频起,左近的夜狼,青丘,朱卷,玄冥诸国或是冷眼壁上观,或是浑水摸鱼跟在九重天身后蚕食了不少魔族的领土。数百年间魔族只能收缩势力,倚于淇冥关内。怀渠因此忧思郁结,也没当多少年大权在握的魔君,早早地就羽化而去。
 
怀渠的长子怀琅于灵前登基,拔剑起誓,收复失地,令魔族重出淇冥关。他剑锋所指之处,魔众马首是瞻。
 
某年,在扫灭了一个名为登北的小国后,怀琅带回了一个女人。就是后来为他诞下了一子一女的悯姬。
 
怀泽对母亲的全部印象都可以浓缩为一双温柔白皙的手。那手曾经抱过他小小的身躯,牵着他走过春兰秋菊盛放的花圃,于酷暑摇出阵阵清风为他祛除汗意,在冬夜会摸摸他的额头,再拢他于怀中。
 
“阿泽,你看这花多美。”母亲的声音如她神情般恬淡柔和。
 
他便蹦蹦跳跳地折下一枝低垂的梅棠高举着跑到母亲面前献宝,看那双白皙的手接过,然后对他微微而笑。
 
不远处的回廊上一道玄色的身影就此住步,像是在朝这边凝望。怀泽认出那是父亲。可在他开口呼唤之前,那身影立刻转向离去,毫无停留回顾的意味。
 
从那时起,他便隐隐觉察到父母之间不可言说的,微妙的关系。
 
妹妹怀沁出生在数年后的一个黄昏,日将西沉的时刻。怀泽清楚地记得那天天边满是淡紫色的晚霞,映照着满地断红惨绿萧萧如织,有一种奇异凄艳的美丽。
 
他踉踉跄跄地跑进血腥味尚未散去的宫室深处,母亲容颜惨白地躺在病榻上,宛如一片稀薄的春雪,随时会被阳光化去。宫人们低声的呜咽随着凄冷的晚风弥漫在这光线晦暗的室内,到处都是一种名为死亡的氛围。
 
他忍住眼底即将涌出的泪,费力地舒展开嘴角,拉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母亲。”
 
母亲侧头看他,微笑,颤颤地抬起手像是要摸摸他的额发,声音低弱如游丝:“阿泽。”
 
“母亲,我在。”他靠了过去,抓住母亲颤抖的手。
 
然后他的手被放到了榻旁锦绣包裹的襁褓上。掌心传来的触感温热柔软,这粉团子似的小生命令他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病榻上毫无生气的母亲。
 
“阿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这是母亲遗落在世间最后的话。
 
母亲去世的第三天,父亲才自栗广野战场赶回。满面风尘,身上玄衣犹附了干涸血迹,神容憔悴得令他几乎要认不出这就是自己那贵为魔君的父亲。
 
在看见他手臂上所缠的白纱时,父亲匆忙的步伐突然就凝固了。
 
父子俩沉默地对视了须臾,然后这个男人蓦地跪倒在阶上,喉咙中发出嗬嗬地哭声。他愣在了一旁,想要上前,却又暂时不知道该做出何等举动。
 
半晌过后,悲声收住。父亲缓缓地擦去泪水,脸色恢复成一贯的漠然,若非双目中血色未散,几乎要看不出他刚才是那样悲伤的痛哭过。
 
“阿泽。”父亲唤他的名字,视线中带着迫人的威仪,声音平稳冷定,“栗广野战事未绝,为父尚有许多军务,你妹妹就由你照顾了。”
 
怀泽心中一抖,这就是魔君。他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父亲对母亲多年的冷淡不是假的,甚至连母亲下葬时都未曾出现,可那蓦然爆发的恸哭也不是假的。往事已矣,谁对谁错,怀泽已无意再去深入探究。
 
落地青铜五支灯的光芒柔和却并不刺眼,对比这殿外的墨黑夜色,这室内宛如白昼。
 
此刻怀沁的脸颊显得有些苍白,其上的一点朱色源自烛影摇红的光晕。她的轮廓很像母亲,随年岁渐长越发酷肖,可那双流转着瑰丽深红色泽的眼睛却更似父亲。
 
这就是血缘,再纠结万千也抹不去的血缘。
 
“他们的意愿如何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心意。”怀泽听见自己冷静地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自当回报。不管有没有人注意这些细节——这不仅是为人子女要做的,也是臣民们愿意看见的。”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他看着摇曳不定的烛火,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恻然道:“阿沁,听话。”
 
怀沁默了一默,道:“是我任性,不会有下次了,哥哥。”
 
于是他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像小时候一样哄她:“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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