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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 太宰治补完计划——父亲

2023-03-11太宰治父亲 来源:百合文库
《父亲》是太宰治对于自己父亲身份的自我审视,更重要的是,对于一直以来使其堕落的“道义”的审视。如果说亚伯拉罕的道义是上帝,那太宰治的道义恐怕就是地狱了。
为道义牺牲自己的孩子,这在人类诞生伊始,就曾经发生过。被称为信仰之祖的亚伯拉罕,为了自己所信奉的道义而欲杀其子,这件事被载入《旧约·创世纪》而闻名于世。
无论东方还是西洋,也无论信仰什么,道义的世界总是悲哀的。
道义是什么呢?超越生物本能的信念?也得总有个义在里面吧。
七八岁的我,看着这部电影流下了眼泪,不是因为同情那些哭喊的孩子,而是想到宗吾郎为了道义不惜舍弃自己孩子时的痛楚,心里难以忍受。
选择的带入对象很有意思啊。
从那以后,我再也忘不掉宗吾郎了。甚至有一种预感,自己在活下去的过程中,必定会三番两次涌现像宗吾郎和孩子离别时那样痛苦难耐的思绪。
在我迄今将近四十年的生涯里,幸福的预感多半不能实现,而不祥之念几乎都变成了现实。同孩子别离的事岂止两三次,短短几年间里,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有一次,颇为频繁。
又来了又来了,已经融入骨髓了啊。
只要我不存在,周围的人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地活着。不是吗?我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至今依靠自己的文笔挣得的全部收入,都浪费在自己一个人的玩乐上了,这样说一点都不过分。而且,这种玩乐很轻薄,对于自己来说,就像喝着地狱的苦酒,或者同既可憎又可怕的女鬼进行搏斗时的情形,丝毫没有一点快乐可言。
到头来,我尽管花掉了全部收入,也无法让任何人欢喜。
就连老婆要买一个炭炉,也会责备说“这个多少钱?太浪费了”之类的话,我就是这么一个随心所欲的丈夫。尽管自己十分清楚这样做不好,可是就是改不掉这个坏毛病。战前就这样,战时也是这样,战争结束了还是这样。
和接下来的维庸之妻一起,从两个角度审视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那种明知道得不到一丝欢乐,却仍像被某种力量推着一样去玩乐,去堕落的感觉伴随了他的一生。说是逃避好呢?还是一种使命感好呢?
我从出生到现在,或许得过一场久治不愈的大病。刚一出生,就住进了类似疗养院的地方,一直过着充分的疗养生活,所需费用相当于至今为止花掉的烟酒钱的一成,可谓是个花钱没有边际的重病患者。我们家族因为出了我这号病人,亲属们都无一例外地日渐消瘦,仿佛在一点点缩短寿命。死了才好。写些无聊的东西,还说是佳作啦什么的,轻薄得就想受人吹捧,以至消磨亲人们的寿命,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让人深恶痛绝的大恶人吗?干脆去死吧!
一方面,他对于自己的存在给他人带来的痛苦有民族性的愧疚,这使得他不能接受自己在文学领域得到的赞美。另一方面,两者的矛盾又让他产生一种自虐的冲动,一种从小就埋下了的自毁倾向。
炉边的幸福。为什么我做不到呢?实在有些无地自容。炉边让我觉得害怕。
更多的是感觉不配吧,自己感觉不配得到幸福,于是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一点。
父亲不知在何处为着道义在游乐,想着地狱在游乐,豁出性命在游乐。母亲死了心,背着最小的孩子,手里牵着大孩子,把书拿到旧书店去卖。因为父亲不给母亲留下什么钱。
为着道义在游乐,想着地狱在游乐,豁出性命在游乐
。这排比很有气魄,所谓道义就是“我这样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就应该堕落”这种道义吗?
就这样,说是今年四月份孩子又将诞生,本来就很少的衣服大半毁于战火,即将出生的孩子的襁褓、被褥、尿布全无着落。母亲呆呆地只顾叹气,而父亲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匆匆外出了。
就在刚才,我写下了“为着道义”游乐,道义?还在说蠢话。你不就是个连生存资格都不该有的重度放荡癖患者吗?还说道义呢,所谓做了坏事反而盛气凌人,莫非就指这个吧。
太宰治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这种矛盾造成了恶性循环。
这好比盗贼也有三分理,可是我心底的白绸子上仿佛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是些怎样的文字,我也读不懂。比如,十只蚂蚁从墨汁的海洋中爬上来,然后在白绸子上发出细微的响声爬动着,像是在散布着细密的、琐碎的墨汁的脚印,正如一种幽幽的、发痒的文字。如果我能全部读懂这些文字,我就能向大家解释清楚我在这种场合的所谓“道义”的含义,但这实在太烦琐、太困难。
我绝非想用这种比喻含糊其词。具体向大家说明这些文字,不但困难而且危险。稍有差错,听起来就像令人作呕的虚荣的咏叹,或是变成让人难以置信的厚颜无耻的诡辩,抑或堕入淫词邪教的笔端以及那些吹牛行骗的人们救国政论的陷阱。 我确信这些肮脏的虱子的本质,和在我心底的白绸子上写下的好似蚂蚁脚印的文字截然不同,但是我还是无法说明,而且如今我也不想说明什么。虽然听起来道貌岸然,但我还是觉得,不到花开的时候,是无法弄清楚的。
这两段这是文采斐然,蚂蚁脚印的比喻非常形象。
不会玩儿的人,偏偏这么起劲儿,平时小里小气光知道干活了吧?” 我吓了一跳,说: “好,那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玩得有多么彻底。” 心想这婆娘真讨厌。虽说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有些滑稽,我依然觉得这种人才应该称之为真正不健康的人。我憎恶没有苦闷的游乐,好好儿学习,好好儿游乐,这种游乐即使可以肯定,但没有比只顾游乐的人种更让我焦躁不安了。
别人游乐是为了乐,他游乐只是为了堕落感,对于在游乐中真正得到乐趣的人感到焦躁也不难理解了。
看见了,他们在这儿!半个病人的老婆,戴着白色的纱布口罩,背着年纪小的男孩,冒着凛冽的寒风,排在领配给米的队列里。老婆佯装没有注意到我,而站在身旁的大女儿却对视着我。女儿学着母亲,也带着小小的白纱布口罩。这时,女儿仿佛想要跑到父亲身边,那个父亲大白天和一个奇怪的女人一起走着路,喝得醉醺醺的。父亲感到喘不出气,唯独母亲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袄袖遮住孩子的脸。
非常有画面感,一家人的尴尬表现的淋漓尽致。
前田小姐寓所的房间里,果然有两个早已过了三十岁的女人来玩,看上去两人都不正经,也没有一点儿女人味儿,不,应该说因畏惧美色而几欲发疯吧。她们用一副比男人还粗暴的态度向我发话,虽说是女人,却相互迂腐不堪地争论着哲学啦、文学啦,美学啦之类不攻自破的话题。地狱,这真是地狱,我内心嘀咕着,然而依旧喝酒敷衍着她们,一边搅着火锅里的牛肉,吃着煮年糕,或是钻到被炉底下睡觉,就是不提回家的事。 道义。 道义是什么? 我无法阐明这一点,可是亚伯拉罕依然要杀自己独生的儿子,宗吾郎依然要演出别子的一出戏,我也依然执着地想要堕入地狱。这道义,这道义就像男人那优柔寡断的可悲的弱点一样。
这道义就是坚信自己不应在人间,与生俱来的罪恶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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