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终此·一诺（中）

暮色时分，夕阳中的山巅凝重而巍峨，缕缕光束透过冰棱后晶光闪耀，原本肃穆的华山也因为贵客的到来，而格外热闹。
“我可不吃！要吃你吃！”
两声河东狮子吼震落了堆积在松柏上的白雪，好巧不巧好死不死，恰好掉到正在树下除雪的华山弟子的身上，那微微颤抖隐忍内心怒火的模样，惹地一旁的弟子们掩嘴偷笑。
华山客舍内，萧旌崩溃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粗茶淡饭，以及不知为何物做出来的墨绿汤汁，又闻着这空气中隐隐约约从饭里飘出来的毒气，内心仿佛坠入深渊。
掌门，你确定……这不是把我卖了？
这饭吃下去怕不是要飞天了？！
耳膜被震得嗡鸣的洛裕挑眉，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宗主要摆上这么一桌菜，不过按华山与武当恩恩怨怨，倒也分的明白。
“汤汁是治风寒的药。”
欲哭无泪的萧旌连忙哭诉：“没天理啦，你见过什么药是墨绿色的？还有这饭菜，你们又不是少林日日食素，这姑且作罢，眼下我们且看这菜色，换做是你，你敢吃吗？！”
不过，萧旌低估了洛裕的实心眼，他眼睁睁地看着洛裕神色自若地拿起筷子，悠然自得地夹了口菜，放在口中咀嚼，一阵过后，才淡定如常地浅道：“满意了？”
语毕，又将汤汁向萧旌身前推了推，碗中来回摇动的汤汁仿佛在向他叫嚣一般。
萧旌的喉结上下滚动好几番，不停地走动在抉择的边缘，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萧旌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的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怀揣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彷徨，喝了那碗抗风寒的药，他咂吧咂嘴，发觉这汤汁意外的好喝，起码比武当的好喝多了。
华山宗主想的也真是周到。
怕他在华山捣鬼，又特地安排洛裕与他住在一起，时刻监视他，美其名曰：怕贵客吃不好穿不暖住不好，好有个照应。
寒风凛冽，屋内的烛火明暗跃动，萧旌百般聊赖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认床。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睡在炕对面的洛裕还在认真地研究剑法，一时兴起便扭动着身子，直接掀开洛裕的棉被，钻进他的被窝里取暖。
啊，还别说，真暖和。
“你！”洛裕不悦地叫了一声。
谁知充耳未闻的萧旌更变本加厉，一只胳膊直接环住洛裕的腰肢，甚至用面颊蹭了蹭。
“洛少侠，别这么无情嘛，人家睡不着～”
洛裕无可奈何地扶额，道：“你这人真是有问题，看你表面人畜无害，怎么这么……”
“这世道，谁还不会伪装自己。”似乎被戳到痛处的萧旌垂下眼帘，遮掩眸底的暗淡，他顿了顿，又说：“我只不过生的一副好皮囊。”
那时，就算洛裕再怎么实心眼，也不会听不出萧旌这句的话里有话。
他不会安慰人，只是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剑法，将另一只手覆在萧旌的手背上。
除非是兴趣志向，不然没有人会愿意来习武的，这份苦差事，谁又愿意来接？
在手背上传来炽热的温度温暖着曾被伤害的千疮百孔的心灵，萧旌将头埋在洛裕的被子里，一时委屈涌上心头，可偏偏他不能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