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业词·公子怀泽03
公子怀泽·蓼蓼者莪
03 鸣鼓（上）
这年初春，魔君怀琅下诏立同母胞弟怀珏为储。春末时节，储君奉命巡视边地。正当怀珏即将巡边归来时，魔君怀琅的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
弥留时刻陪伴在御座旁的竟然是他此前一直都视若无睹的女儿怀沁。
据千秋殿的侍者说，魔君白日起居尚平宁，还召见了公子怀泽，父子之间闲话了许久，直到日落。但到了夜间，却忽然辗转反侧，令急召公主来此。
待得公主怀沁匆匆赶到千秋殿内室时，魔君已虚弱无比，看见公主来只抬着手翕动嘴唇唤了一句“阿悯”，便再也做不得声。
小公主倒还颇冷静，命侍者立时将医官传来，自己则跪坐在病榻旁，凝神留心着父亲可能说出的只言片语。
从年初起便常驻偏室待命的医官迅速赶来为魔君治疗，在各种方法用尽之后仍收效甚微。
怀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随她前来千秋殿的侍女，侍女会意，趁无人注意悄悄自殿内蹑出，朝公子怀泽所居的兰殿奔去。
又过了片刻，终于是无力回天。颓然垂落的手宣告这一代拓土辟疆，矢志收复失地的魔君去世。殿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哭声，惶惑与悲戚夹杂其间，听来凄凉无比。还有数个内侍相顾无措，下意识地就要奔出千秋殿，公布魔君死亡的消信并请贵胄重臣入宫主事。
出言镇住这混乱场面的却是怀沁，她声音清脆如斩冰切雪，坚决地喝断他们的行止：“都站住！此际宫门岂可夜开！”
众侍者医官顿时安静下来，讶异的目光纷纷凝注到这半大不大的公主身上，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怀沁霍然起立，面色冷肃地环视众人一周，命令道：“父王药灸后疲惫了，阿翁，去煎一副安神汤。再传话给禁中令，管好宫门，别让人进进出出地惊扰到了父王，有什么奏简都等到明天再递进来。”
从怀渠时代便在大业宫内奉事魔君的老内侍岐江躬身领命，小跑着去传话。怀沁又一指剩余人，令他们留在殿中，不得擅自走动，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一炷香之后怀泽赶到了，大业宫内设有结界，不允许使用遁地飞天的术法，从他所在的兰殿到千秋殿，发足疾奔也要花上好一阵子。
看见父亲遗容的一瞬，他眼圈立时便红了，旋即泯去泪意。环顾一圈周遭情形，对妹妹做出的处置赞许地一颔首。
怀泽沉声道：“叔父在外未归，此为非常之时，诸位都要掌好自己的嘴。不然，休怪本君用非常手段了。”他话说得平稳，其间森然之意也令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纷纷拜倒应诺。
忽觉衣袖被人轻轻一牵，转眸看是妹妹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遂问道：“阿沁？”
怀沁靠过来，将声音逼成一线，传音道：“哥哥，父亲驾崩前说……高聂大事不糊涂。”
心头骤然一跳，万千头绪飞转间似乎有什么一掠而过，但此刻也容不得他细思，嘴唇翕动，亦是用传音与妹妹交谈：“高聂位居上卿，老成持重，自然有威望可镇住场面，但若即刻召他入大业宫，怕是不妥。”
“不若密谕高聂黎明时自西池阁入禁中。”怀沁眉梢浅浅蹙起，“现下还应立刻通知叔父赶回永城，迟则易生变。”
怀泽道：“我已命人以青鸢传信。不过，”他顿了一顿，目光与妹妹相交，对方眼中亦划过一道了然，抬手示意不必再言。
“哥哥，待高聂到时再说罢。”怀沁回应道。
西池阁在魔宫西侧，虽地处偏僻，然登临其上可俯瞰大半个大业宫。宿卫门禁的长戈卫士接过来者手中的墨敕鱼符，仔细查验过后方才往旁侧一让。门中持钥等候已久的老内侍立时便迎了上来，引了来者快步离去。其中一个卫士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他们去往的方向，发现那目的地直指向魔宫的中心——千秋殿。
卫士横过手肘撞了撞同伴，咋舌道：“宫门夜开，季垣，你不觉得蹊跷吗？”
名唤季垣的年轻卫士眼皮子也不抬：“觉得，但不干我们的事情，别想了，好好站岗。”
天边隐约显出一道鱼肚白，头顶仍有淡白色的星光。魔族的上卿高聂随着岐江快步向千秋殿行去，一路上心思电转，欲要问什么可岐江总是避而不答，只告罪之后再连连催促他快些。
步入千秋殿时，他敏锐地觉察到气氛似有些异常。偌大的宫室显得格外高阔空荡，正中立着两个人，他认出那是公子怀泽与公主怀沁。
岐江引着他上前施礼毕便默默自一旁退下。
高聂心头猛然一动，已经有了些猜测。他终究老成持重，不敢轻易妄言，只施礼道：“拜见两位殿下。”
怀泽以目注视他片刻，开口道：“适才父王已然驾崩。”
“这！”纵使有了准备，高聂仍是止不住地惊讶，迅速地朝内殿方向看了一眼，复又将目光转回，刚好与怀泽视线相对，他已然明白了这位公子急召他黎明入禁中的原因，遂直接地道：“公子，依臣来看，君上驾崩之事，不可隐瞒，待天明之后便应公诸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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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际宫门岂可夜开”梗出自宋仁宗曹后。
注2：“大事不糊涂”梗出自宋太宗评价吕端。
03 鸣鼓（上）
这年初春，魔君怀琅下诏立同母胞弟怀珏为储。春末时节，储君奉命巡视边地。正当怀珏即将巡边归来时，魔君怀琅的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
弥留时刻陪伴在御座旁的竟然是他此前一直都视若无睹的女儿怀沁。
据千秋殿的侍者说，魔君白日起居尚平宁，还召见了公子怀泽，父子之间闲话了许久，直到日落。但到了夜间，却忽然辗转反侧，令急召公主来此。
待得公主怀沁匆匆赶到千秋殿内室时，魔君已虚弱无比，看见公主来只抬着手翕动嘴唇唤了一句“阿悯”，便再也做不得声。
小公主倒还颇冷静，命侍者立时将医官传来，自己则跪坐在病榻旁，凝神留心着父亲可能说出的只言片语。
从年初起便常驻偏室待命的医官迅速赶来为魔君治疗，在各种方法用尽之后仍收效甚微。
怀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随她前来千秋殿的侍女，侍女会意，趁无人注意悄悄自殿内蹑出，朝公子怀泽所居的兰殿奔去。
又过了片刻，终于是无力回天。颓然垂落的手宣告这一代拓土辟疆，矢志收复失地的魔君去世。殿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哭声，惶惑与悲戚夹杂其间，听来凄凉无比。还有数个内侍相顾无措，下意识地就要奔出千秋殿，公布魔君死亡的消信并请贵胄重臣入宫主事。
出言镇住这混乱场面的却是怀沁，她声音清脆如斩冰切雪，坚决地喝断他们的行止：“都站住！此际宫门岂可夜开！”
众侍者医官顿时安静下来，讶异的目光纷纷凝注到这半大不大的公主身上，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怀沁霍然起立，面色冷肃地环视众人一周，命令道：“父王药灸后疲惫了，阿翁，去煎一副安神汤。再传话给禁中令，管好宫门，别让人进进出出地惊扰到了父王，有什么奏简都等到明天再递进来。”
从怀渠时代便在大业宫内奉事魔君的老内侍岐江躬身领命，小跑着去传话。怀沁又一指剩余人，令他们留在殿中，不得擅自走动，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一炷香之后怀泽赶到了，大业宫内设有结界，不允许使用遁地飞天的术法，从他所在的兰殿到千秋殿，发足疾奔也要花上好一阵子。
看见父亲遗容的一瞬，他眼圈立时便红了，旋即泯去泪意。环顾一圈周遭情形，对妹妹做出的处置赞许地一颔首。
怀泽沉声道：“叔父在外未归，此为非常之时，诸位都要掌好自己的嘴。不然，休怪本君用非常手段了。”他话说得平稳，其间森然之意也令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纷纷拜倒应诺。
忽觉衣袖被人轻轻一牵，转眸看是妹妹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遂问道：“阿沁？”
怀沁靠过来，将声音逼成一线，传音道：“哥哥，父亲驾崩前说……高聂大事不糊涂。”
心头骤然一跳，万千头绪飞转间似乎有什么一掠而过，但此刻也容不得他细思，嘴唇翕动，亦是用传音与妹妹交谈：“高聂位居上卿，老成持重，自然有威望可镇住场面，但若即刻召他入大业宫，怕是不妥。”
“不若密谕高聂黎明时自西池阁入禁中。”怀沁眉梢浅浅蹙起，“现下还应立刻通知叔父赶回永城，迟则易生变。”
怀泽道：“我已命人以青鸢传信。不过，”他顿了一顿，目光与妹妹相交，对方眼中亦划过一道了然，抬手示意不必再言。
“哥哥，待高聂到时再说罢。”怀沁回应道。
西池阁在魔宫西侧，虽地处偏僻，然登临其上可俯瞰大半个大业宫。宿卫门禁的长戈卫士接过来者手中的墨敕鱼符，仔细查验过后方才往旁侧一让。门中持钥等候已久的老内侍立时便迎了上来，引了来者快步离去。其中一个卫士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他们去往的方向，发现那目的地直指向魔宫的中心——千秋殿。
卫士横过手肘撞了撞同伴，咋舌道：“宫门夜开，季垣，你不觉得蹊跷吗？”
名唤季垣的年轻卫士眼皮子也不抬：“觉得，但不干我们的事情，别想了，好好站岗。”
天边隐约显出一道鱼肚白，头顶仍有淡白色的星光。魔族的上卿高聂随着岐江快步向千秋殿行去，一路上心思电转，欲要问什么可岐江总是避而不答，只告罪之后再连连催促他快些。
步入千秋殿时，他敏锐地觉察到气氛似有些异常。偌大的宫室显得格外高阔空荡，正中立着两个人，他认出那是公子怀泽与公主怀沁。
岐江引着他上前施礼毕便默默自一旁退下。
高聂心头猛然一动，已经有了些猜测。他终究老成持重，不敢轻易妄言，只施礼道：“拜见两位殿下。”
怀泽以目注视他片刻，开口道：“适才父王已然驾崩。”
“这！”纵使有了准备，高聂仍是止不住地惊讶，迅速地朝内殿方向看了一眼，复又将目光转回，刚好与怀泽视线相对，他已然明白了这位公子急召他黎明入禁中的原因，遂直接地道：“公子，依臣来看，君上驾崩之事，不可隐瞒，待天明之后便应公诸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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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际宫门岂可夜开”梗出自宋仁宗曹后。
注2：“大事不糊涂”梗出自宋太宗评价吕端。
【究惑 / R】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