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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 太宰治补完计划——皮肤与心

2023-03-14太宰治皮肤与心 来源:百合文库
《女生徒》这个集子,在我看来是某种实验品,是太宰治对于女性独白体的探索和练习。因此这里面主人公的情绪,或者说是心态,都偏向于极端。《皮肤与心》中主人公的心境变化非常迅速,且很极端,但也为我们揭示了女性不一样的一面。
对我而言,仿佛看到地狱图画,顿时天地变色。从那时候起,我已不再是昔日的我,不再觉得自己像个人。所谓的晕倒,大概就是指这样的状态吧!我一直呆坐着。
乌云悄悄地围在身旁,我已经远离现在这个世间,从那时候起,我只听得见微弱的声音,无时无刻不沉重地从地底下冒出来。
凝视着镜中的裸身,像是淅沥沥地下雨般,这边、那边,到处都冒起了红色的小颗粒,颈部周围、从胸口、腹部、背后,就像在绕圈子。
先把主人公看到自己肌肤变丑陋的震撼,无力写出来,到后边解释的时候也更有说服力。地底下冒出声音已经是太宰治常用的手法了,而淅淅沥沥地下雨则是非常精妙的比喻。
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他的感伤是一种同情我的心情,那样的心情,从他的指尖,痛苦地在我的腐胸上发出声响,并且打从心底希望我能赶快康复。
以前他就非常关心我丑陋的容貌,我的脸有很多可笑的缺点,他却连这类玩笑话都未曾说过,真的一点都没有。他从不取笑我的长相,总是像晴空那样清澈,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我觉得你很美喔!我很喜欢。”他常说这样的话,我也常常感到困惑。
不自信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因为人会对自己的“不自信”感到非常的自信,他人不同的看法也会被曲解成别有用心。
妹妹和我相差七岁,今年二十一岁,她很有才能,也慢慢地不再任性,变成好孩子。为妹妹找到一位英俊的夫婿后,我就要活出自己的路来。在那之前,我留在家中,家计、交际全都由我张罗,我一直设法保卫这个家。一旦这么觉悟之后,之前内心的琐碎烦恼全都一扫而空,痛苦、寂寞也都离我远去。在做家事之余,我还会努力地练习裁缝,试着帮邻居孩子订制些衣服。
大概也算得上是成长吧,然而自己的路究竟是什么呢?
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我也只是女校毕业,没有什么特别的学问,又没有很多的钱。父亲已去世,是个没势力的家庭。而且,看看自己,一个丑女人,算一算还是个欧巴桑,实在没什么优点。说不定我们会是相配的夫妻。反正,我是不会幸福的。想到若拒绝会很对不起亡父的恩人,我的心情也就慢慢地趋于和缓,难为情的是,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微微地发热。母亲脸上带着担心地询问:你真的愿意吗?然而,我什么都没与母亲商量,当下就直接允诺了亡父的恩人。
我是不会幸福的,所以还是让他人好过一点,然而这种自我暗示,会让自己把真正幸福的生活也看作是不幸福。
婚后,我很幸福。不!应该说果然很幸福。或许以后会受到惩罚吧!因为我被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总是很软弱,再加上曾被卑贱的女人给拋弃的缘故,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很令人受不了,一点自信都没有,又瘦又小,长相也很寒酸。
所以男同胞们一定要有自信啊,光对女人好是没啥用的。。
他总是贬低自己,虽然我什么都没想到,但他却对学历以及再婚、贫穷等事情,非常在意,耿耿于怀。
这样的话,像我这样的丑八怪,又该如何是好呢?夫妇两人都没有自信,局促不安,所以彼此的脸都布满羞纹。
二十八岁的欧巴桑,而且长得又这么难看,再加上看到他没有自信、卑贱的样子,怎样都没办法纯真可爱地向他撒娇,尽管心里爱慕他,但我总是庄重、冷淡地响应他。于是,他更显忧郁。
我就是很明白他的感觉,才会倍感压力,与他完全相敬如宾。他似乎也很清楚我没有自信,常常会若无其事蹩脚地称赞我的长相或和服的花纹等等,因为知道他别有用心,所以我一点都不高兴,胸口梗塞难过得想哭。
说真的,如果他不那么自卑,对我凶一点,斥责我、蹂躏我的话,我也许能纯真地唱歌,尽情地向他撒娇,我们家也一定可以变得很开朗。两个人都自觉丑陋,不善辞令,他大概比我更自卑。
自卑也带来自傲,给自己穿上上盔甲,歪曲他人的好意,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
婚后第一次的美丽青春,就这样灰暗地度过了,心中的悔恨使我犹如咬到舌头般地痛苦,现在真想用什么方法将它填补。和他两人静静地吃着晚饭时,有时仍会悲伤难抑,手上拿着筷子和饭碗,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都怪我的欲望,长得这么丑,还指望什么青春。只是让人见笑罢了。
我光是这样就已经算是分外幸福了。一定是因为这样想,一直任性,所以这次才会长了这样可怕的脓包。
一边知道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一边有觉得自己不幸福。这不光是心里作用,其实还有理智与感性的对抗。
由于那样讨厌皮肤病,很自然地对皮肤也格外用心,到现在未曾有过长脓包的经验。结婚之后,我每天还是会到澡堂用米糠搓洗身体,一定是搓揉过头了。长出这样的脓包,实在让人觉得又悔又恨。我到底做错什么?说到神明,他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让我得了最讨厌、最恶心的东西,又不是没有其他的病了,像是正中红心,居然让我落进我最害怕的洞穴里,我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议。
毁掉一个自卑人的人唯一的骄傲。只有这样戏剧性的事情,才能打开一切遮掩,让我们看到人内心的真相。
全身看起来像个坏掉的蕃茄,脖子、胸部、肚子上皆冒出奇丑无比、像豆子般大小的脓包。全身像是长角、冒出香菇般,脓包布满整面,嘻嘻嘻地在奸笑着。已经慢慢扩张到两脚的部分了。鬼!恶魔!我不是人!就这样让我死了吧!我不能哭。变成这么丑恶的身体,还抽抽噎噎地哭,不但一点都不可爱,还会像个日渐熟透的柿子,变得滑稽、凄凉、束手无策。我不能哭,要隐藏起来。他还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本来就很丑陋的我,又变成这样腐烂的肌肤,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是纸屑?是垃圾筒?变成这样,他也没有什么词汇能安慰我了吧!我讨厌什么安慰,若还是继续宠爱这样的身体,我会轻蔑他。
讨厌!我好想就这样分手!别再宠我了!不要看我,也不要在我旁边。
短比喻,短排比,快推进,加快读者的阅读速度,以达到情感的充分宣泄,让读者感同身受。
“好了,别哭了!我带你去看医生。”他的声音第一次果决地响起。
那天,他请了假,查阅报纸的广告,准备带我去看只听过一两次名字的有名皮肤科医生。
我一边更换外出的和服,一边问:“身体一定要给人看吗?”
“是啊!”他非常高雅地微笑回答,“不要把医生当做男人唷!”我脸转红,觉得很高兴。
吊桥效应?最后的骄傲没有了,也意味着心防彻底打开了。
不过,我开始慢慢担心起来。谁都会有秘密,像感觉到有人在我耳边小声地说着讨厌的话,我开始心神不宁。说不定,这个脓包也……一时间我汗毛竖立,发觉从有脓包开始,他的温柔、没自信都不见了。当时我一定很滑稽,但就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深切地发现,对他而言,我并不是第一个女人。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被骗了!结婚诈欺!突然想到这样差劲的字眼,好想追到他那边,打他。我真是个笨蛋。虽然一开始嫁给他就知道那件事,但现在才猛然察觉到他不是第一次,好后悔、好恨,可是不能重新再来。
可以看出之前主人公还是非常有自信的,能够无视前妻的存在,虽然这自信是建立在好皮肤上这一点还是很。。。
爱玛痛苦的生涯总可以安慰我。我深刻地觉得爱玛这样的沉沦,是最符合女人、最自然的方式。就像水往低处流、身体会衰老般的自然。女人,就是这样的东西。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那是女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一定会守着一个个的泥沼,这是很清楚的一件事。因为,对女人而言,每一天就是她的全部。和男人不同,她不会考虑死亡之后的事,也不会思索。只愿完成每一刻的美丽,溺爱着生活及生活的感触。
女人之所以会珍爱茶碗、收藏漂亮花纹的和服,就是因为只有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生存价值。每一刻的行动,都是活在当下的目的。此外,还需要什么呢?高深的现实,完全地抑止住女人的悖德与超然,若能让这些渴望直率地表现出来自我与身体,不知道会有多轻松,但对于心中女人这个深不可测的“恶魔”,每个人都不愿碰触,装作没看到,正因如此,发生了许多的悲剧。也许只有高深的现实才能真正地拯救我们。
不愿意触碰恶魔就引发了许多悲剧,那要是放任恶魔主宰自己,又会引起多大的悲剧呢?这种放任自己的本性的悲剧确实吸引人,但是不要因为这一点过分美化本性,认为抛去理智活出真我有多高尚。毕竟本性还有个叫法是“兽性”。
结婚的前一晚,或是与五年不见思念的人重逢之际,没想到竟长出丑陋的脓包,如果是我,我宁愿死或离开家堕落、自杀。因为女人是为一瞬间的美丽欢愉而活的。不管明天会变成如何……
放任情绪支配自己,不是激情的瞬间自身就是堕落的慢性自杀。
“喂!”听到自己粗俗尖锐的声音,我缩起肩膀,尽可能压低声音继续地说,“喂!当我想到明天会变成怎样也无所谓时,你不觉得我很有女人味?”“你在说什么?”看到他张皇失措的样子,我笑了起来。“我不擅言词,所以你才听不懂。没关系,我坐在这边的时候,突然觉得人很奇怪。觉得不能继续活在这样的深渊里,我很软弱,很容易就被周围的空气影响、驯服。我已变得粗俗了!我的心渐渐低俗、堕落,就像……算了。”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噤口不出声。我想说卖春妇!这是女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话。
在失去自信时,女人一定会想到它。我逐渐了解到,在长出这样的脓包之后,我的心已变成魔鬼了。虽然截至今日,我一直借着说卫女、丑女,来伪装我的完全没自信,但我却只对自己的皮肤,只有它,是小心呵护着,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骄傲。我自负的谦让、谨慎、顺从都是捏造的假装,事实上,我是个单凭知觉、感触而喜忧,像个盲人般在生活的可怜女人,不管知觉、感触是多么敏锐,但那还是属于动物的本能,与窨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实在是个愚蠢的白痴。
我错了!本来把自身的知觉想成是高尚的东西,将它误以为聪明,悄悄地宠爱自己。结果,我是个愚昧的笨女人。
“我想了很多,我是笨蛋。我打从心底疯了。”
这一段我非常非常喜欢!在堕落的边缘突然惊醒,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一身冷汗。从开头的声音变尖锐就在暗示这一点,在组织话语的时候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突然发现按自己的思路会走到一个禁区,然后开始审视自己。整体自然又陡峭,真实又深刻。
“会康复吗?”他替我问。
“会康复。”
我像呆坐在别间房子般听着。
“一个人抽抽噎噎地哭着很讨厌,实在看不下去了。”
“很快就会康复了。要打针喔!”医师站起身。
“是普通的病吗?”他问。
“是的。”打完针,我们离开医院。
“手这边已经康复了。”在阳光下,我伸出双手,眺望着。
“高兴吗?”被这么一问,我突然感到很难为情。
康复、阳光和难为情。全文阴暗的风格以一个温暖的结局结束。先慢慢堕落再重回光明,这种感觉我还是很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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