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现实主义讽刺小说：编号三十九其四—其六

（4）
“诶，知道不？隔壁病房的又打架了。”一个诨名叫“竹竿”的病友对徐无鬼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缺乏血色的脸上，就像漆了一层金灰的白纸。徐无鬼不说话，只是瞟了他一眼，漠然的眼神在他虚弱的脸上没有半点停留。
“不是，诶，你怎么又不理人啊？”竹竿不满地嚷嚷道，甚至举起了瘦削的拳头。徐无鬼还是不说话，只是抬头用空洞深邃的眼睛盯着他——与其说是盯，更像是审视。
竹竿像是见了鬼一样发起了抖，挤出几分营养不良的笑容，底气不足地收回了拳头，尴尬地退开了。
不一会儿，整个病房里都充斥着吵吵闹闹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吵架，有人在唱难听又不着调的歌，有人在乱喊乱叫。竹竿小刀般尖锐的声音在这片混乱里显得格外刺耳。又过了一会，病人们莫名其妙地开始互相推搡，弄得鸡飞狗跳。
虽然说眼前的一切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是徐无鬼还是由不得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当初那种宁静而和睦的生活真是弥足珍贵。
在当初那个世界，真神之间大部分都保持着一种相对友好的关系。但是也不缺乏关系谈不上好的。因为观念不同，他们互相不理解。他们有的产生争执，有的互相诟病，有的从不往来。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个世界的整体和谐——毕竟一棵树上从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但是树却从来不会因为叶子长得不同而生病。而且，徐无鬼在那里从没有见过打架。
庄周算是一个比较受欢迎和尊重的真神。但是他真正的朋友只有惠施。那是是一个学富五车的青年，喜欢研究宇宙万物的构成，经常与庄周一同出游。
他们二人还生活在人类世界时就是莫逆之交。相传惠施提前庄周离开人类世界时，庄周曾二十年闭着眼不开口说话。
因为他时常来找庄周，徐无鬼经常见到他。他记得庄周和惠施无话不说，又时不时就因为一些看似小事的事情（比如说庄周身边的蓝蝴蝶或者说某条河里的鱼）互相抬杠。在徐无鬼看来，他们的性格谈不上合得来，一个总希望被人认可和尊敬，一个超然物外淡看一切。但偏偏这样的两个人又是极好的朋友。也许这就是两片长得不同却又生在同一棵树上的叶子吧。
惠施很喜欢靠在梧桐树下高谈阔论，庄周虽然不喜欢他这样，但是还是经常被拉去一起探讨学问。有一次徐无鬼和北海姬也在。
那次庄周向惠施发问： “你不好好在你该待的地方待着，何故常来这梧桐树下？”
惠施倚着树干，笑着对庄周说：“梧桐树不是会招来凤凰吗？”
“的确有这个说法。”
“那请你们看看头顶。”
三人一起抬起了头，果然看到有美丽的鸟儿在梧桐树的枝干上栖息，而且是两只。它们温柔地梳理着彼此的羽毛，应是一对爱侣。三人都露出了惊异而欣喜的神色。惠施见状，放声大笑起来，那硬朗的笑声里带着一种独特的狂妄。庄周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不过他是淡淡地微笑。
“好漂亮啊，真的是凤凰。”北海姬呢喃道。徐无鬼情不自禁地拉起了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里。他想贴到她耳边对她说些话，但是他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