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绮人·极光

一、
我啊……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在死之前我想看一次极光。
不知为什么，L，我的妻子总是喜欢提起这个。
L是我在学生时代的恋人，以及现在的妻子。
记得求婚的时候，作为约定，她说想去看一次极光，我答应了。如今，这也是我们为数不多可以作为“希望”的精神支柱。
当然，人们经常把看似无法实现，却又无限美好的东西当做精神支柱。
我们的生活并不宽裕，衣食住行的开销占了收入的九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年轻夫妇都像我们这样，可我家经济状况的捉襟见肘却是事实。
不过这又有什么呢？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知道了恩格尔系数。说是食品开销占收入的百分比越大，这个家庭也越贫困，这样看来，我们的确是很穷的人家。但恩格尔也许不知道，真正的幸福，永远都不能以收支比例之类的，干巴巴的数据进行测算。
我们至少还有对方，以及某个对我与L而言略显奢侈的梦想：
去看极光。
说来也怪，为了这种浪漫得有些浪费的梦想，我和L竟然在最初的一年里省吃俭用，攒下了一笔不多不少的钱。
至少两人看一次极光，满打满算的开销是足够了。
“这也是奇迹啊。”
每次想到这件事，我总是一并想起L时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奇迹。
人们总是认为自己的周围充斥着奇迹。这并不夸张，甚至能被生出来，能与喜欢的人结婚，能有通过努力改变现实的机会，这都是奇迹，我们身在奇迹当中却浑然不知。
可是真正的奇迹到底是什么呢？
我总是把这种事称作奇迹：
并非人的力量做到的事，无论花多久都做不到的事，如果实现了，那么世上便会将这样的东西称为奇迹。
二、
“要是真的有那种东西就好了。”
医院外面阳光很足，夏末秋初独有的空气让人从内到外都格外舒适。
傍晚的时候，日光灼烤青草的味道越发香醇，让人体会到生命的浓厚。
“嗯？”
“没什么，好好养病。”
一年前L开始住院了，因为心脏的问题。
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起初我并没注意，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不得不放弃工作住院”的程度了。
为什么不早说——这样的话我没资格说，要怪也应该怪我没能早些发现，而她也不希望每天拼命工作的我为这样的事多担心。
这种相互体谅相互担心的情景，简直就像《麦琪的礼物》的翻版。而相似不仅是过程，还有结局。
之后的数年，笼罩在这个家庭微小的幸福光芒之上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美好的浓雾。
数年来，她的生活重复在入院，出院，再度入院，如同走进了没有出口的迷宫，我也渐渐从医生那里学到了诸如“斑块”、“房颤”之类的词。
久病成医，说的不止是病人本身，也有病人身边的家属。
然而这种知识我不想再多学一点。
更重要的还是某些现实的因素，比如……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