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北国篇·其一(4)

皇帝坐在中央高台的座位上，背后展着传世百余年的木雕屏风，细眼打量着这位面色局促的匈奴使者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台下，暗自忖度——此人作为使者前来未免太不过关，心中所想全然写在脸上，匈奴国已经乱到让这种人当使节了吗——随口问道：“自上次派遣王子来此学习以来，倒还是头一次派使者前来，安吉尔王无恙否？”
如果那个狡诈的老东西没事的话就根本就不会有人来，而这种推测的前提更是自己不知道安吉尔王身死这件事——显而易见，这是故意问的问题。
使者却全然不顾皇帝的询问，兀自说着话：“在下是匈奴国格里齐斯部族族长格鲁鲁尔，来此讨回我国王子殿下！”
“孤是在问你安吉尔那厮是否有恙？！”
听到匈奴使者不知变通的腔调，仁攸也不免动怒，斥责道。
格鲁鲁尔直视着愠怒的皇帝，笔直地咆哮出内心苦楚：“安吉尔王已死，皇子亦死，唯求贵国高抬贵手，让王子速归故土！”
刹那间，殿间一片嘈杂，显然这群礼仪官和书记官并不知道这件事。
关键是阿提拉的可控性吗？要赌一把吗？还是说稳妥一点，派人把匈奴人都杀了。
仁攸看着面前这位咬牙切齿到要突出血来却硬是低下头低声下气说着恳求的使节，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做起了转动棋子的动作，又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做出了决定，仁攸仍旧保留着愠怒的面容凝视着格鲁鲁尔，随后大声宣告：“此事稍后再议！” 话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不可后议！”格鲁鲁尔大声抗议，“我没有时间在此久等！”
“放肆！”仁攸此时少有地扬声大骂，“这是孤的朝庭，还轮不到你来异议！”
在一片骚乱和嗤笑声中，格鲁鲁尔只好怏怏退去。
第二日，阿提拉早早便被皇帝身边的侍从唤醒，几乎是架着臂膀将他带到了仁攸的面前。
自家出事了。抬眼望见仁攸那铁青的面容，阿提拉顿时心脏一颤，收起自己那副散漫的表情，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等着皇帝问话。
“十六年前。”仁攸盯着阿提拉的脸低声不紧不慢说话。
“十六年前，匈奴与我国决战于龙岘山之北百里荒原，倘若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你会如何谋略？”
听到问话，阿提拉的答案脱口而出：“不战。”
得到回答的仁攸眼中写满了失望。
他不得不强打着精神继续询问下文：“不战则降乎？”
倒是阿提拉反问起来。
“当今匈奴与龙纹征战么？”
“未战。”
“匈奴降否？”
听到如此诘问，皇帝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随后吩咐侍从将阿提拉从此间带走，心平气和审阅起昨夜因会见使者而耽搁下的文件。在做完早课之后，稍作休息时，一位素来与他相处甚好的侍从侧首相问：“陛下为何如此大笑？”
“此今非战，匈奴未降，然匈奴非属国焉？”皇帝稍作考虑，满面春风说道，“有如此痴呆儿继承安吉尔衣钵，安心至极！答应那使者也未尝不可！如此便好！吩咐下去吧，应了那口直无脑之人的请求，顺道告诉他今早阿提拉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