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花样年华（下）(2)

游女的自由掌握在两拨人手里，一是贷座敷业者，二是jing cha。上个月，樋口一叶的姐姐从那座三层小楼里出来了，和在街上有好几家杂货铺子的田中家的次子结了婚，他们从六、七岁起就坐在店铺里一块玩游戏了。
托芥川的福，她的姐姐再也不用模仿鼠叫了。*
樋口对芥川的帮助心存感激，这个年轻姑娘的心里也曾萌生过这么一点甜蜜的希望。她用从尾崎红叶那里学来的句子几次暗示芥川，而芥川也在第三次时了读懂了她的意思，明确拒绝了她。被拒绝的樋口难过了一阵，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了。她的一个已经结婚了的童年玩伴来探望她。这个嘴角有一个酒窝的女孩和樋口坐在点心店的房檐下念书时被一个刚从花街出来的富家少爷看中了，娶了回去。结婚没多久，那个在求亲时满舌生花的夫婿就把对她父母发的誓抛到了脑后，仍旧是三天两头到花柳街里来，回家后对自己的妻子百般嫌弃。已为人妇的好友碍于对方的家世不敢与之离婚，只能握着樋口的手啪嗒啪嗒地掉泪，泪水流满了她们的手心手背。
拜别好友的樋口常常会想，如果当初芥川接受了她，她大概就会得到一个和玩伴相似的结局。她相信芥川不是那种背上留有许多妓女巴掌印的人*，但她知道芥川家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亲手给芥川打造了黄金鸟笼的人，进了芥川家门的自己也会被拔光羽翅关进去，不是关在笼子里，而是被关在一个放置在笼子底部小木盒里。一想到这个结局，樋口便会在盛夏阳底脊背发凉。尾崎红叶教她古文妙句和与谢野晶子办的学堂里西学一同把她送上了四四方方的书桌，不过几十平方分米的桌面能容纳整个苍穹，那是她既定的未来归宿与希冀。
她好不容易拨开了饱饮铁浆沟水的回望柳，看到了学堂道路两旁枝叶扶苏的梧桐，又怎么肯终日面对修剪齐整的灌丛。
樋口的故事敦毫不输于之前所听到的那些。可和之前不同的是，敦惊讶赞叹之余，肋骨处竟生出了几分嫉妒之情，嫉妒她对芥川的过去的了解与亲近。可是，过去无法改变，而且樋口是那么的优秀，就连他自己也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他知道自己不该埋怨面前的这个美丽坚强的姑娘，但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因此敦在嫉妒樋口的同时，反而更加憎恶自己。酸泡泡咕噜咕噜地，一阵阵在心口上冒出破裂，没个消停，酸味随着气泡的破裂一点一点消失后，苦味便显现了出来，苦涩的残渣沉淀，堆积在底部。扒开那些残渣一看，他深切地憎恶着自己的懦弱与自卑。
从傍晚开始，闷热潮湿的感觉就挥之不去，青的红的蜻蜓飞得低低的，有几只还钻到了花叶堆里，让人误以为它们想要跟蜂蝶抢食花蜜。
太宰在外头闹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回房趴到床上还嚷嚷着头晕，脸埋进枕头里，一睡就是一个下午，窗外的落日余晖都打到睫毛上了才打着哈欠醒来。敦牢牢记着樋口的嘱托，还没等太宰咽下起床后喝的第一口水就向他说明了樋口送来的那些东西。
太宰摇了摇脑袋，说自己确实拜托了樋口去游里养着大花猫的驼背老先开生的旧书店淘点订线松散的书籍。两人正说着樋口想要交给芥川的那些东西时，跟太宰一样满脸倦意的中也敲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