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的随(sha)笔(diao)日记『七』

南宋宝祐三年十一月初十 平江府 小雪
今天遇见两个神经病。
一个是我从城外采风回来时遇见的老头儿。他破布裹身，骨瘦嶙峋，走在路中步履蹒跚，后方骏马疾驰也不知躲避，我便赶紧上前搀扶住他走到一边。
我偷偷探测了他的魂魄，发现这人三魂七魄皆有残缺，又失明又失聪，身为凡人然命不久矣。如此作践倒霉的命格，看来这人前世作恶多端，因果循环现世来报了。
这老头满面沧桑，一直朝着我的方向“看”。他忽然笑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一时也不知他是何意，只当这凡人是痴傻犯病。
我见那高头大马已走远，便松开老头的臂膀，准备离开。本想往老头儿手里塞些碎银，奈何本仙子最近也有些捉襟见肘，想了一想便只好幻化出一碗清甜露水放入他手中。
那老头捧着碗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豪饮一口仰头大笑，然后便直接走开了。
神经病。
第二个神经病，现在就住我隔壁房间。
现下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天帝陛下得空了便于傍晚前到访了我的小院子。我严重怀疑他是打着关爱下属的名义过来蹭饭的。
用饭时，陛下说今日有三件事要同我说。
一是魔尊与锦觅仙子的三娃已经降生，锦觅仙子极力要求陛下带上我一同前去探望。我顺口应承了下来。
二是今日我遇见的老头其实是个老朋友，陛下建议我大胆猜猜看。我忍住了吐槽还嘴的冲动，直接告诉他不知道，不猜。
我看陛下只顾低头喝茶不再接话，遂问他第三件事是什么。
陛下抬眼定定的看着我，他的脸庞欺霜赛雪还有些泛红，他的眼神温柔含情又像喝足了蜜酒。我陷在他的注视中，简直无法自拔。只听他微微一笑，平缓温和的说道。
第三件事，看看你是否浑水摸鱼消极怠工。
你胡扯！
哪有像我这么敬业的下属！
你找得到那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没回嘴。
只要我没有领会错陛下言行举止中的深层意思，那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家来日方长。
我决定换个话题，比如追问一下，那个老头到底是谁。
陛下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不再看我，捏着杯子在手心，似在考虑如何开口，但是最终，他只是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晋阳。
这不可能。
晋阳是在我怀中消散的，他已魂飞魄散，如何还能投胎转世，重现人间……
我依凭着白日给老头的那碗仙露，在一间破庙里追踪到了他。他双臂交叉，但已蜷成一团，冻死在了角落中，他的魂魄不见了踪影。
再回到我的小别院已经深夜，陛下没有急着回房休息，而是陪着我落座于前厅。
今天的信息量着实太大，我的思绪翻飞，想起晋阳，又想起了当年。
晋阳一定是在临死前使用了某种强力咒术，使得他的魂魄发生了变化，最后经过时间沉淀，魂魄开始重聚，他便得以重新化形。
那个老头的魂魄如此残缺，也许正是因为晋阳还没有集齐他的全部三魂七魄。
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晋阳的咒术就是通过我扔进邛川的那张皮才得以实施。
我的推测得到了陛下证实。他提醒我，修罗界的王室都是咒术的高手，而晋阳就是当时整个修罗界的最强咒术师。
我记得这个信息，但是我还记得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亓康是晋阳之前，最有名的咒术大家。
一想起亓康，我就忍不住的颤抖。就是这个人，企图用咒术杀死陛下，颠覆整个天界。
陛下握住了我的手，我能深切的感受到他给我的慰藉。
当时，按照皮上所写之法，陛下得回全部寿元并立刻进入密室运转天罡大周天一十二日，而我则筋疲力尽陷入了七日昏睡。
陛下临闭关前，将整个天界托付给了月下仙人、太巳真人共同协理。
待我再次醒来时，修罗王亓康早已受了太子挑唆集结兵力，并向天界发来战书，扬言上元仙子奉帝命暗杀修罗王子，必须血债血偿。
亓康要我亲自上阵，誓要杀我以祭天。事急从权，最后爹亲自挂帅，带上了自己麾下的两方天兵，代我奔赴了战场。
这场仗打得异常顺利，亓康只带了8000人列阵，如何打得过天人精锐之师。
在陛下出关第二日，爹爹便率军得胜归朝。
亓康被爹一刀斩去了头颅，8000修罗将兵无一投降于是基本被屠杀殆尽。爹爹最后以亓康佩刀为凭，一路带回天界。
我一早便在南天门外翘首以盼，远远便瞧见了他与身后的众将士。爹也看见了我，他遥举亓康佩刀向我示意。
而变故就在那一刹那产生。
我感觉风突然凝结住了，织云仙子新挂的彩云僵硬的停止了流动，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却照不到远处的爹和士兵。他们被笼罩在一个看不见牢笼的阴暗结界中。
我看到，亓康的佩刀不知为何脱出了刀鞘。
爹没有再靠近南天门。那把佩刀自己悬在了半空，一个泣血疯狂的声音带着嗡鸣，诅咒之语响彻了整个天界。
凡沾我修罗血者，触我佩刀者，皆神魂具灭，永无来日。
我看见爹爹朝我在的方向张了张嘴，他说：我的女儿。
我想向他奔去，我要抱紧他，那他的身体便不会一片片碎开，他的元神就不会龟裂消融于天地，他还会在太巳府那新种的梨花树下等我回家。我还要喊他。
爹！
但是感受到南天门异动，匆匆而来的的陛下一把拽住了我。陛下搂住痛哭癫狂的我，不允许我靠近那危险半步。
亓康以8000名修罗将士的血与命为媒介，咒杀了他的仇人。
看着爹与那连天的将士纷纷消散了身影，我终是呕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记于我的卧房中
信息量过大语无伦次的上元仙子
上飞机前最后一更。
5天后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