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2)

“嗨，瞧我这脑子！”借着路灯的光，孟鹤堂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一沓叠得四四方方的棉布手绢，大概是清洗过了，飘着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您太好哭了，老拿手背擦眼睛，手上有细菌，眼睛会感染发炎的。以后拿手绢擦吧，这都是纯棉的，不那么好看，但是吸水啊。”
手里抓着一块方格子手绢，路灯、行道树、柏油马路飞速倒退，白山黑水之景象携凛冽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炕洞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由远及近，空气中熬酸菜的热汽徐徐而升，耳廓发凉，眼前的玻璃窗上冻着薄薄的霜花。右肩负重，军绿色挎包里除过课本还有偷藏的冰嘎，左手揣兜，掌心里捂着一颗发烫的煮鸡蛋，右手提鞋，准备奔向门外。
“辉啊，想着带手绢！”
“知道了，妈！”
“先生？先生？”九良上手扒拉他，“怎么回事您？”
孟鹤堂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手里还攥着那块方格子手绢。猛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东北，毕竟这样细致入微的叮嘱，打那以后就很少听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孟鹤堂欠身道歉，“姑娘，能不能问问您怎么称呼啊？”
“呃……您……”姑娘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姓名，“您就叫我四喜吧。”
“嘿！好名字，听着就喜庆。”九良习惯性地揣起手。
“我，就随口起的。”四喜低头摆弄手指，倒像是女孩子特有的腼腆，“您其实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和所有喜欢您二位的小姐姐，哦，可能还有小哥哥，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您记住我的名字没用，甚至对他们还有点不公平。您就记住，有好多人喜欢您们，而且您们也值得，就OK了。”
路灯的光打在四喜脸上，若是平时，孟鹤堂必是会觉得这场面有些阴森可怖，但现在，他只觉得这小孩儿定是个体己的人。
“你也真是傻，这么冷的天，就在外边侯着，看冻得！”孟鹤堂换了语气嗔怪四喜，伸手摸了下她冻得泛红的耳朵。
“晚上吃饭了吗？”九良问她。
“我……咕噜……”肚子抢在四喜前面给了诚实的回答，场面削微有点尴尬。
“走吧，孟哥请你吃饭！”孟鹤堂稍微扶了下四喜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走。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四喜连句客气话都忘了说，脚下像踩了云似的跟在两位角儿后边。
其实这个点儿了，道上实在没什么车，可孟鹤堂还是本能地把四喜护在了靠里的一侧，手臂颇有些别扭地悬在她肩膀上，以便在路况不佳的时候及时扶她一把。
周九良揣着手走在俩人后边，孤单、寂寞、冷……
“吃面条成吗？”孟鹤堂稍稍欠身，征求四喜的意见。
“啊，什，什么都行。”
“九良你呢？”转身问后边的人。
“哟，您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呐？”
“别废话，吃面条行不行？”
“谁做东谁当家，我吃什么都成。”
“那就得了。”
“您就多余问我一句，我什么时候不是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