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四）

一锅粥孟鹤堂只喝了两口，刚刚得了新名字的周九良心情似乎大好，食欲也大增。
“嗝~先生还有么？”，周九良一抹嘴欢快的问。
“我一会儿再淘米给你煮，” 孟鹤堂伸手把被子给他裹了裹，“你刚刚叫我什么？”
“先生啊，我看那些上学堂的小崽子都这么叫。”
“行吧，你想怎么叫都成。”
“先生，您是不是，不打算化我了啊。” 
周九良瓮声瓮气的问，呲着牙乐呵的样子让那满是邪气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考虑考虑。”
孟鹤堂真的不想化妖，说出来不怕人笑话，他心特别软，他一直都相信人仙妖同等，正好这只蛟彻底让自己坚信了，轮回不易，妖能化人形已经是很难得了，他虽然没想好怎么办，但比起让他魂飞魄散，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好。
周九良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偷摸笑了笑，翻身扯起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孟鹤堂以为他要睡觉。
“你困了？粥还没喝呢，你不是没吃饱么。”
周九良闷在被子里没动静，孟鹤堂以为他又不舒服，伸手进到被子里想拽周九良出来，没成想刚刚俯下身自己就被一条冰冰凉的尾巴缠了脖颈拽到被子里。
孟鹤堂正和周九良对上眼，微微透进来的光亮让他看不真切，周九良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上半身还是人形，看着看着突然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变成了黑漆漆的两个洞，孟鹤堂吓得大叫，慌张的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在被窝里的周九良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盖在身上的被子都跟着一块儿抖。
孟鹤堂这才反应过来是周九良故意吓唬他，又羞又恼，心里却还是惊魂未定，他愤愤起身扒拉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扔给周九良。
“赶紧穿上，不喝粥就睡觉！” 说罢转身出了门。
周九良听见这语气似乎有点生气，悄悄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屋子里真暖和，他想，虽然自己是个没什么情根的妖但还是感觉心窝里热烘烘的，热的他有点不好意思。
周九良这只蛟，长这么大的确不容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投胎成蛟的，不属于人也不属于仙，他是妖，他站在天地玄黄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着，他做了许多错事，惹了许多祸，但他都不觉得自己是不对的，世间哪有那么多对错，老子乐意。
至于现在，他觉得孟鹤堂挺有意思。
孟鹤堂蹲在门外的炉子边上发呆，他心里乱糟糟的，他记得师父和他说的话，他也知道自己下山来是做什么的，可他就是下不去手，他不忍心看着一个元魂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投胎了又怎样，万一下辈子还不如今生呢。他是想修仙的，只要他借着化妖一点点修炼自己他就能飞升入仙籍，可他不想用这样的方法修，这和人魔有什么区别。
孟鹤堂在门外坐了许久，周九良在床上躺着无聊，想下地去看看，他胡乱套上件长衫，将就着能蔽体。腿上的伤还疼着，他扶着墙一点点的挪到门边，透过门缝瞧瞧偷看呆坐的孟鹤堂，他是妖，有七窍玲珑心，能偷着揣摩出孟鹤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