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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银红-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重复预警。重新放了前面的,这边是全文,有看过的直接跳就好(好吧我知道不会有的。)
克林特睁开眼,已经不早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刺得眼睛不舒服。他昨天晚上一定又忘记拉窗帘了。克林特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劳拉和孩子们已经吃过早饭了,现在大概在外面的草地上玩。他休了个假,不必担心入侵纽约的乱七八糟,他只要享受好这一天就行了。
克林特,拉开门,走到餐厅,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劳拉给他留的早餐,而是坐在餐桌旁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
“亲爱的,她说她是来找你的,我看她好像不太好,就让她进来喝杯热茶。”劳拉连忙解释道。孩子们坐在一边,不敢靠近她。也不奇怪,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梳。说实话,自从那一战之后,克林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憔悴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克林特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他摆摆手示意劳拉带着孩子们先出去,拉开凳子坐在她的旁边。她盯着克林特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努力辨认出他是谁。终于她认出来了,于是用缓慢的语气说:“是我。克林特,是我,旺达。我有点东西要买,但我不会开车,你能带我去吗?”
克林特有很多理由可以拒绝她,譬如队长一定很高兴可以带你在这个城市转转;譬如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星期五讲,这个好姑娘一定会帮你准备好还会记得用托尼的卡付账;譬如你可以去找萨姆,他又有趣又乐于助人。但是看着她的眼睛,克林特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站起身:“我去收拾一下。”
克林特刚走出餐厅,劳拉就迎了上来。“抱歉,”克林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今天这个休假又没有了。”“是有任务吗?”劳拉问他。克林特摇摇头:“我说过,什么任务都不能阻止我休假。”“那是……”劳拉疑惑地看向他。“是我欠她的。我之前一直在刻意避着她,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克林特说。于是劳拉明白了,她点点头:“记得把早饭吃了。”“一定。”克林特微笑起来。
他转身走回餐厅,坐到旺达对面:“介意我先把早饭吃完吗?”“当然不,”旺达捧着一杯热茶,看上去似乎好一些了:“如果有我的份就更好了。”
克林特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地把他的弓和箭放了进去,还丢了一把手枪,两个弹夹。想了想,又加了一把小刀。那是他完全没有预想到,这次购物会有困难,但绝不是这些困难。
“你要买点什么?”克林特发动了引擎。旺达咬着手指想了想:“不知道,有好多的。我得先列个清单。对,我们先去一趟文具店,我买一些本子和笔!”旺达的眼睛亮晶晶的,催着克林特去文具店。
从农场到市里有一段路,克林特想和旺达聊一聊,但是她一直靠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她不让克林特开窗,因为不想外面的人看到她。克林特试图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她只敷衍地回了个“嗯”。于是他们就这样一路无话地到了城里。
克林特把车速放慢了一些:“这边不少文具店,你喜欢哪一家?”“不知道,”旺达摇摇头,“我都没去过。我以前常去的是我们家楼下的文具店,那边每个月都会进一批新的本子,都是不重样的,所以如果你看到有你特别喜欢的本子最好赶紧买下来,不然你下个月可能就看不见它了。我是在错过好多好看的本子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那时候我床底下有一大箱用不着的漂亮本子。”克林特接不上话。
“后来我又发现其实你可以和老板商量,让他把你喜欢的那一本留下来暂时不要卖。他人很好的,会答应的。他很喜欢我们,经常会给皮特罗糖。自从我发现这件事之后情况就变得好多了,最起码皮特罗再也不用省下早饭钱了。”旺达笑了笑。“皮……”克林特动了动嘴唇,试图念出这个名词,可他喉咙里干得厉害,只能勉强发出这一个音节。想没头没尾的一团乱麻。“是啊,”旺达说,“我那时候很喜欢那些本子,可是又没有钱,皮特罗就省下早餐钱给我买。我就把我的早饭分他一半。”红头发的小女巫眨眨眼,似乎是在怀念。
“我们去刚才路过的那家吧,就是门口趴着一只猫的那家。以前我家楼下的文具店里也有一只猫。”旺达指指刚才掠过的天蓝色站牌。你确定不是为了这个银色与天蓝色的配色?本性使克林特想到这一点,而求生本能使他乖乖闭嘴掉头往回开去。
旺达挑挑捡捡了好一会才买到中意的本子和笔,这时候她终于像个小女生了。
回到车上,她抱着本子写写画画的研究了好久,然后告诉克林特:“走吧,我们先去买鞋。”
克林特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对事情的掌控,虽然他似乎从来就没拥有过。
旺达想买一双运动鞋,她是这样解释的:“嗯,高跟鞋的确很好,我穿着也很习惯,但是我总不能干什么事都穿高跟鞋吧?有时候需要一双运动鞋。比如说如果哪天我突发奇想去爬山。”
克林特带她去了一家运动服装专卖店,她对着慢慢一整面墙的运动鞋发出了惊叹。“天呐,”她说,“我的天啊。”她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碰它们,眼神畏缩又惊异,像是在观看某种不知名的奇迹。
“我记得我和皮特罗小时候并没有对衣服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硬要说就是他非要我穿多些,当然长大后也是这样。他怕我冷。那时候我们都不理解为什么人们会对漂亮的衣服那么憧憬。他也很好奇为什么男生会把鞋子作为攀比的工具。后来我们就只有统一的训练服可以穿,很薄,也很丑。不过大家都一样,于是我们也就无所谓了。再后来人越来越少,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也终于看见了点白大褂之外的衣服。但是我们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对时尚这么狂热。现在我大概明白一点了,皮特罗也该来看看,他真该来看看的,他会明白的。”旺达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克林特说话。克林特只觉得胃酸涌上来,灼烧着他的心口和喉咙。
旺达挑了一些衣服和鞋子结账,克林特扫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蓝色和银色在里面,多数还是红与黑。
出门之后克林特回头看了一眼,猛然发现这一家的商标就是银色与蓝色。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接下来旺达又去买了一些日用品,期间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一些皮特罗生活里的趣事和小习惯,有他们孩提时代的,也有他们作为小白鼠那段时候的。克林特心里的不安感愈发浓重,他拿不准该先干什么,是先用电击还是先给其他人打个电话防止她突然暴走。但她只是不停地说着。
“皮特罗不喜欢吃芹菜,就好像我讨厌胡萝卜的味道。”
“他其实偷偷养过一只猫,我们一起养的。就养在我们家后面的一个废弃的小木屋里。它伤了腿,走不了了,我们给它治好伤,又养了它一段时间,后来它的腿好了,就走了。”
“妈妈以前想过让我学舞蹈,但是皮特罗不想,所以我到最后也没学。现在想想我真该学一点。”
“皮特罗做饭比我要好吃,真的,他做的罗宋汤无人能比。”
“其实皮特罗以前更喜欢粉色,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慢慢不喜欢了。也许他以后又会重新喜欢上呢?”
“我见过几次权杖,它很漂亮。但我不喜欢它,皮特罗也是。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那种东西啊?”
“皮特罗以前想过学俄语,我想学法语。最后我们连英语都说的不怎么好。也许我们还是比较适合索科维亚语。”
“皮特罗总是强调他比我大十二分钟,到我比他可成熟多了。”
“皮特罗……”
“皮特罗……”
“皮特罗……”
旺达一直在说,似乎并不需要经过思考。一个又一个的“皮特罗”从她嘴里跳出来。Pie——嘴巴放扁,嘴唇绷紧再弹开,t——舌头附着在上牙那里,然后一下子跳来,ro——圈起嘴巴,舌头探向上颚。Pietro,皮特罗。她说得那么轻松又那么饱含深情。皮特罗,Pietro。
克林特下定决心开口:“旺达……”“嗯?”旺达偏过头来,克林特原本想好的台词又全部忘却了。“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他最终这样说。
他们随便捡了一家店吃饭,这时候克林特对食物一点也不挑剔,只要不是土耳其烤肉,怎样都行。这该死的诡异气氛,克林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旺达,那个一直微笑着,说话声音都很低的小女孩的,威胁。
他决定再等等。
下午旺达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看到感兴趣的商店就走进去看一看。
走到一家化妆品店外面的时候,旺达停了下来。“我要不要买一些化妆品啊,他们都说女孩子要学着化妆。”“我不知道啊,”克林特说,“反正女孩子化不化妆我都看不出来。你不会化妆吗?”“也会一点,不过就这么一点了。”旺达拇指和食指圈起来,给克林特看。她收回手,继续看着橱窗里的化妆品:“我想学学化妆,你会吗?”克林特摇摇头:“不我可不会,我记得有一次出任务,寇森说我最好化个妆,我努力了半天,拿出了我的最高水平给他看,结果他看了半天对我说算了。后来还是娜塔帮的我。”旺达偏过脑袋:“娜塔?是娜塔莎吗?”“是啊。”克林特想起什么来,“你可以找娜塔教你,她很擅长的。”“算了。”旺达说。“为什么?”
克林特的这个问题在三分钟后才得到解答,这三分钟里旺达就一直站在橱窗外,在店员诡异的目光注视下。
“小的时候妈妈有一套化妆品,有一次我和皮特罗偷来玩,我们玩得很开心。皮特罗可能在这方面就是我有天赋吧,他给我化的妆比我给他化得好看多了。结果我们玩得太开心了,忘了这是妈妈的,等她发现的时候我们都挨了一顿臭骂。皮特罗更惨,他被罚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因为他说这是他的主意。其实是我们一起干的。”旺达笑着讲述这些往事,好像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每天跟着皮特罗到处疯跑,只要知道快乐和玩闹。
“后来,后来皮特罗想攒钱买一套化妆品,结果还没等他攒够钱就结束了。我是说我们的童年时代。再往后是在那个鬼地方,在千百次训练之后我们被允许提一个要求,我要了一个表,给皮特罗,自从改造之后他的时间感知能力就变弱了,但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帮他。他要了一套化妆品,每天趁着早饭的时候给我化妆。”旺达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在叙述这个事实。但是克林特不太理解,在那种鬼地方,就算化了妆又有谁回去欣赏呢?
似乎是读了他的心,旺达接下去说:“我嫌麻烦,让他不要这么干了,但他不同意,他说女孩子都追求美丽,就像所有健康成长为一个女人的所有女孩子一样,我也有追求美的权利。他给不了我更多,但他至少可以帮我化个妆,让我也能体会到一点一点变美的过程。”旺达的声音淡淡的,寂寥,冷漠。但克林特听得出来他有些哽咽。
她在怀念皮特罗,克林特知道的。
旺达抽抽鼻子,继续说:“有时候我也觉得没必要,那群冰冷的怪物才不会关心你今天的妆好不好看,他们只在乎你的训练要加多少。可是我知道有皮特罗,他一直在看着我,我美丽的意义就尽在此。”克林特听出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可是现在他不在了,那我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了。
一阵风起,吹起路边的尘埃和垃圾,赶着它们往前去。说是往前,其实也没个方向,只是顺着走下去而已,前进本身远比前进的方向更有意义。
汽车鸣笛声响成一片。
“我们去买件衣服吧,我缺一件礼服。”旺达最后这样说。
在那家店里,旺达又一次被琳琅满目的礼服给惊到了。那些垂到地上的大裙摆,铺开一地的羽毛,层层叠叠的裙边,欲说还羞的蕾丝,茸茸裹着的毛边,影影绰绰的细纱,熠熠生辉的绸缎,异域风情的棉布与亚麻,还有几乎是无处不在的蝴蝶结、钻石、珠宝、刺绣,和鲜花。
旺达就像初入皇宫的灰姑娘,见什么都稀奇,见什么都发着光。
托尼终于听话没有带她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这竟是克林特唯一的感慨。
旺达在店员的带领下挑了几件衣服去试,趁着她进了更衣间的时候,克林特去洗手间打了个电话。
“喂?”慵懒沙哑的烟嗓响起来,像是刚睡醒就灌了一整瓶伏特加。
“娜塔。”克林特小声说,“旺达似乎不对劲。”
“嗯,我知道。”电话那端的黑寡妇坐直了身子,“她一直很孤僻,努力避免与任何人的接触或者交流,只有寇森才能在她做任务报告的时候和她说上几句。她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出任务都坚持一个人去。队长都拿她没办法。”
“我都不知道这些……”克林特有些尴尬。
“你当然不知道,你就像她躲其他人一样躲着她,说实话自从那一战之后我就没见过你们两个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过。”
“娜塔我……”
“收起你那可怜的愧疚吧。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来补偿,那就陪她好好逛街。”
“等等娜塔你知道她在干什么?”克林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别在后腰的枪。
“她不信任我们,同样的,我们也信不过她。”
“是任务吗?”
“不,”娜塔莎迟疑了一下,“是我的个人行为。”
“我明白了。”克林特点点头。
娜塔莎想了想,又嘱咐他:“她这一次的确有些不对劲,我想这大概是她准备接受我们的一个标志。但是这件事总得慢慢来,而且应该是……从你开始。”
克林特怔住了:“为什么是我?我以为会是队长,顶不济也得是你。”
“因为她信任你。”
娜塔莎挂断了电话。
克林特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黑色的镜面反出他的脸来,有些憔悴。这是旺达的救赎,也是他的。他们都该有新的生活。克林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手腕想用力拧下去,打开门然后走出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使不出力气来,就像双手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反绑起来,让他的肌肉无法正确发力。
“操,”他说,“干!”
克林特一脚踹开门走出去,把托尼的副卡往那个吓坏了的小导购手里一塞,拽拽外套,径直走向旺达。
“你回来得正好,”旺达举着两件衣服给他看,“你看那一件好一点?”
“旺达,”克林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为什么?”旺达看起来有些迷茫,眼睛大张着看向他。克林特眼神平静:“我是说,你这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是想让我感到内疚折磨我那就不必了,我已经够难受的了。”
旺达呆呆地看着他,面色苍白,好像又回到了她刚到克林特家的时候,脆弱无助。“天呐,”她说,“天呐。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她就像大教堂里仰望着玫瑰窗的圣母像,突然有一天神迹显现,圣母头上生出荆棘丛,云雀在这里被挂住了脚,哑着嗓子流着血歌唱。玫瑰窗照进来五彩斑斓的光,落在台子上,像引诱着她沉沦进去的地狱。突然玫瑰丛生,带刺的枝叶攀着她的裙子爬上来,把花蕊凑到她嘴边,于是圣母落下泪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读你们的脑了,我想我该接受你们的,你们都不想害我的,可是你也知道,这太难了。”旺达垂下眼,一缕红发落下来,她轻轻别到耳后。
“我从小就没能正常长大,这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只能凭借直觉来,但是,但是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旺达抬起头,眉头紧皱,大大的眼睛死盯着克林特,克林特不需听她说完那句话,他已经看见了。
“抱歉,旺达,抱歉。”克林特扶住她的肩膀,温热的掌心下的小姑娘瘦削的身躯不住地发抖。说实话,直到这时候克林特都在担心她会不会突然狡黠地笑出来说你个笨蛋这也敢信。“没关系的克林特,你可以相信我,就好像我可以相信你。”旺达低声说。她的确是一个小女巫,不用读心术也可以明白别人在想什么。旺达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她补了一句:“我没有在读你的心。”克林特耸耸肩:“没关系,这个超能力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说当我们需要交流战术又不能被人听到的时候。你知道的,我们的孤胆英雄克林特经常因为受不了寇森的唠叨而扔了他的通讯器。”旺达笑了:“看来受不了他的不止我一个。”“是的,”克林特咧咧嘴,“不过说归说,寇森的确是个好人。”
“那么那一次也是计划之外的吗?”旺达敛了笑容,问。克林特隐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保险起见:“哪次?”“就是那次,”旺达比划着,“你救我,还和我说了那么多话……”“那次啊……”克林特摸摸鼻子,“这个我必须说实话,不是。因为那次压根就没有计划。”克林特尴尬地笑了笑,他尽量避免提到那些。“哦,这样啊。”旺达点点头,“你们可真像,他也总是这样。”
空气似乎是有一些凝固,他最不想听到的还是被说出口了。克林特低下头:“关于你哥哥的死,我很抱歉。”克林特试过脱力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旺达别过脸去,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她欲言又止的伤心。
“我从来没有为此怪过你,”旺达说,“我只是怪他总爱逞英雄,也不知道动动脑子。他早就走了。”旺达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这是一个太大太漫长的故事,你从哪里切入都不太妥当,于是你拿着长长的鹅毛笔,看着笔尖一滴墨掉下来弄脏纸,你慌忙去擦,却把那张纸弄得一塌糊涂。
“我们是唯二两个从实验里活下来的。他们很好奇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们两个。那里索科维亚人有很多,双胞胎有很多,甚至三胞胎四胞胎也有很多,那里像我们一样满怀仇恨的有很多,迫切想要杀死某个人的也有很多,但是最后活下来的是我们,皮特罗·马克西莫夫,和旺达·马克西莫夫。其实原因很简单,那里只有我们心里怀着足够多的爱,来保护我们免遭仇恨侵蚀。”旺达言尽于此,但克林特还是能体会到他们之间那种宏大而微妙的感情。那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体会到的复杂感情。
“我和他之间有很多故事,但是我记得不是那么清楚。我知道他看起来才是该扮演这个角色的人,但确实是我。有时候我的确挺任性的,可能他说的对,毕竟他比我大十二分钟。他总能把那些故事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从来不必费心,因为我与他共享记忆。可是现在没有人能和我共享那段回忆了。我得自己来。这太痛苦了。想有人把你撕裂了再往伤口里塞进去些什么东西,你拒绝不了,这是你想要的。太痛苦了。”旺达的句子又开始支离破碎,像陨落。克林特给了她一个拥抱,她今天穿的不多,天色有些晚,她可能会冷。
旺达在克林特的拥抱里轻轻颤抖,小声重复着什么,琐碎而凄怆。克林特试图辨认她吐来的那些句子,但是他只能听出来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克林特心里胡乱绞着,不是个滋味。是啊,他想,为什么呢?
旺达真的需要这么一个契机,让她好好说一说。她心里压着太多事却不肯往外说。
但为什么一定会是我呢?克林特还是不明白。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旺达已经不再颤抖了,只是伏在他的肩膀上,睁着眼睛看。她在看什么?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除了我的父母和皮特罗之外我最重要的人?”克林特为幻视那个可怜的家伙默哀。“你应该是个好父亲,我很羡慕你的孩子们。”旺达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克林特:“我该继续往下走,我还要去看皮特罗没见过的那些东西,我得活着。”我该怎么做?
最后一句克林特当然听得懂:“当然,你当然可以按照任何你想要的方式生活,只是记得不要违反法律法规,不然超级英雄会去制裁你的。”旺达笑了一下,罕见的从心底绽开的笑容。“那你说我从什么开始比较好?”她问。克林特想了想:“看你的了。我们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一刻了,你可以先跟娜塔学学化妆,让队长带你逛逛布鲁克林,听听萨姆的单口相声,或者和幻视那个可怜孩子聊聊也好。当然,我个人最推荐的还是和我们伟大的鹰眼克林特一起出一场任务。”“那我选择去和队长出任务。”旺达笑着举起手,克林特一脸吃瘪的表情。
然后旺达径直去付了帐,克林特注意到那是一件雪白的礼服。
离开这家店,旺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递给克林特:“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从那里出来我们就回家。”“唐人街?”克林特看了看。“嗯,”旺达点点头,“在纽约只有他们家有卖。”克林特没再多问,带着旺达找了过去。
那大概是一家婚庆用品店,店里满满都是金红的色调,一派喜气洋洋。电灯从天花板吊下来,暖黄色的光更增添了屋子里的暖意,只是不太亮。旺达熟门熟路地找过去,从角落里拖出两根积了灰的大蜡烛。
“这个是什么?”克林特好奇的凑过去。“这个是喜烛啊,以前结婚的时候洞房里就点这个的,烧一夜正好烧干净嘛。这个小姑娘来看好几次了,一直没有买,好在现在没有多少人用这个,还留着。不过我这里就这一对了,要买你抓紧啊,我跟你讲我这个喜烛……”旺达掏出钱来,堵住了店主过分热情的推销。
“买这个干嘛?”坐上车之后,克林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旺达抚摸着这两根雕龙画凤的蜡烛,细心地擦掉上面的浮灰:“买了回去点啊,还能干什么啊。”一听就不是真话。于是克林特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了。
最后,旺达问克林特:“你能不能送我回家?今天就算结束了。”克林特点点头:“行,不过我们得先绕点路,我有东西要买。”旺达同意了。于是克林特的车又停在了那家化妆品店外面,他冲进去,然后抱了一大盒化妆品出来,速度快得让旺达简直以为他是去抢了个劫。他把那玩意往旺达手里一塞:“拿着,好好学学。娜塔有事可以来我家,劳拉绝对比娜塔还棒。”旺达捧着那一盒化妆品,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旺达的家在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是个老城区,街上全是违规建筑,吵吵嚷嚷的。克林特把旺达送到楼下她就让他回去了,克林特也没有执意帮她把东西送上去,他只是告诉她:“旺达,记住,you are avenger,we are avengers.”旺达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楼。克林特抽了根烟,把车开走了。
旺达回到家,拿出今天在外面买的小蛋糕,换上那件晚礼服,对着镜子细细的给自己化了个妆。天早就黑透了,不少人家都熄了灯,社区里只剩零星几个窗口还透着光,像城市的夜晚天幕上苟延残喘的星星。但她没有开灯,而是点上了那两根蜡烛。她把它们端正地摆在桌子上,浅黄的光溢开来,带着淡淡的烟味,烧的满屋子暖气。
旺达闻着这种灼烧的味道,静静地坐了好久。然后她缓缓开口:“明天是我的生日呢皮特罗,他们都不知道。我没说,神盾局的档案上我也写的假的,就好像你在基地做的一样。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把这个日子跟别人分享。我今年也有给你准备礼物,你给我准备了没有啊?”空气温暖而寂静,没有回答。
“我今天和克林特一起出去逛街了,他是个好人,有点像爸爸,但是没有他高。不过壮一点。但是他真的很好,在索科维亚就是他告诉我要出去战斗,像个复仇者那样战斗,今天又是他告诉我大家早就等着我一起了。他先给我勇气,又给我温暖与爱意。你知道吗,这大概是除了爸爸妈妈和你之外,唯一给予我这两样东西的人。”少女轻轻说着话,像黄昏天边一道淡淡的云。
“我该融入他们的,我该有新生活。你大概也希望我这样做。但是在这之前我一直做不到,你知道的,离开了你,这些都变得不太容易。我和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现在我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可我,可我就是觉得我受不了。以前都有你帮我走出来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当然要慢的多。”
“你知道吗,我自己都觉得定义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它太复杂了,太沉重了。我在别人身上从来都体会不到这种感情,皮特罗,你给我的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你给我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是,我的生命因为你也变得独特而美丽。有你的地方,皆是我生命所向之处。”
“我最近在读书,我们以前读过的书还是太少了。我现在有很多时间读书,这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它让我开始去思考,去提问,去感知新的世界。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最近读到一句诗,是一句中国的古诗。I light the candles so that I could see you clearly, because I'm really afraid you're in my dream, just like many times before.是说两个人实在太久没见了,仅有的几次惊鸿一瞥也只是在梦中,以至于等到他们真的见面的时候,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心里的人。我真的很喜欢这句诗,所以我今天特意去买了蜡烛点。你喜欢吗?”我也很想看清你只是我却只能在梦里。“只可惜,自从你离开我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也就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我想你,皮特罗,真的很想,我真的干什么都可以想起你,因为我们什么事都一起干过。当然重点不是在干过,而是在一起。你现在还会想起来那些事吗?或者说像我一样,靠这些填充空白惨淡的人生?”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我也不知道,就要和你换。但是我一想到那样就换你在我现在这样的处境里了,我就觉得还是不要换了,我不想你这么难过。”
“你总是照顾我的感受,也该换我了。”
“皮特罗,你知道吗——”
说出口的话在这里停下,惯性被理智强行拉住,含在嘴里的半截句子被塞到关押恶魔的瓶子中,盖上盖子,加上铅封,拿最结实最坚固的材料给它密密麻麻地裹起来,锁上粗重的铁链丢进海里去。从此永无天日。
于是屋子里只剩蜡烛燃烧的声音,其他的都不敢说话。
旺达静静地坐在那里。
快要十二点了。
突然旺达的家门被人敲响,她慌忙起身去开门。
旺达拆开快递,里面是一个盒子,歪歪扭扭地写着送给旺达。果然是那个家伙。
再拆,一张纸条,两块手表。旺达把纸条放在一边,去看那两块手表。一块是黑色的,一块是白色的,没有商标,不像市面上有卖的样子。
很简单的样式,只是黑色的表缺了分针,而白色的表少了时针。
旺达再看那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亲爱的旺达:
如果没有你,我便混不知今夕是何年。
爱你的
皮特罗
锁链被挣断,包裹被撕开,铅封被扒掉,塞子被砸碎,几千米深的海水从最上面一层开始向两边退去,为它留出一条坦荡的通途。于是它升上来,人鱼开始歌唱,海豚跃出水面,海鸥绕着它飞翔,东方蒸腾起云霞和金光。它重见天日,在没什么能阻挡。
旺达终于哭了出来:“你个笨蛋皮特罗,你个笨蛋。”发音和眼泪一起被咬碎,乳白色地掉到地上,黑暗里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可我又何尝不是啊。”
分针跳了一格,滴答,滴答。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来,
在一片混沌与茫然之中,那些她曾惧怕说出口的,她曾深埋心底的,那些不需言明的,都出来了。
“皮特罗……我爱你。”
皮特罗,她想,最后一次了。
一滴烛泪落下来,哔哔剥剥地响。
旺达走进卧室,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期待一场盛大的梦境,和梦醒后宿命里注定的轮回与重生。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生日快乐。
啊我真的好久没写完一篇了哈哈哈哈哈,我这个鸽王真的是十分称职了。
生日快乐我还会写几篇,(对我又在挖坑了。)然后今天开了另一个短篇,是那种明天下午之前必须要写出来的。真好啊。
啊对了,里面那句英文就是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出自晏几道的鹧鸪天。很久以前我给人写乐评的时候标题用了这一句,最近翻看以前的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然后一下子觉得很带感,就写了。英文诗自己查着词典翻译的,估计是很垃圾了哈哈哈哈哈,凑合看吧凑合看吧。
就这样,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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