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过尽千帆(2)

蓝忘机先是一愣，继而低下了头，旁人听来本应嗤笑出声的语句却是刺耳无比。
他知道魏无羡的意思——魏无羡比谁都清楚不管他变成什么样，蓝忘机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他，而他真正难过的，是随着这几道皱纹而来的另一个讯息。
他老了。
莫玄羽这副灵力低微的身子，纵使被蓝家无数珍贵的灵药温养着，最终还是没能如愿结丹。倒不是说一定要他结丹才好打怪什么的，蓝忘机更在意的是凡人的寿数终是短暂了太多，仿佛一眨眼，人就老了。
虽然他已经每日为魏无羡渡去灵力，减缓了他的衰老速度，但还是敌不过时间轻飘飘的一笔。
两人一站一坐，沉默良久。
最后还是魏无羡先动，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抬起蓝忘机的脸就是一顿捏，用两根手指撑在蓝忘机脸颊两侧，硬是拉出一道不是很美观的弧度，这才满意地咧嘴笑了，“好了蓝湛，我只是长皱纹了，又不是得绝症了，难不成你会因为我老了，不好看了，就不要我了？”
蓝忘机猛地握紧了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目光如炬，字字泣血，“不会，永远都不会……”
等了那么久才等到的人，放在心尖上护着不让他受一点伤害的人，一辈子不够下辈子还想一起走的人，怎么可能不要？怎么舍得不要？
于是蓝忘机拥紧了魏无羡，闭上了眼，鼻尖萦绕的都是那人身上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一颗焦躁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熬过了七年之痒，行过了十年之约，也争吵过，怄气过，但是两人之间的爱意并未因时间而消退半分，只会愈演愈烈，愈酿愈醇，融进骨血中。
他们之间的爱，似乎已经成了本能，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蓝湛，我们走吧，好不好？”魏无羡附在蓝忘机耳边，微微偏了头，声音不大，刚好能传到对方心里。
魏无羡温热的鼻息打在蓝忘机耳畔，像小猫的爪子，没什么杀伤力，偏偏又让人心念一动，丢盔弃甲。
他知道魏无羡的意思是什么。
很久之前魏无羡就和他说过想要隐居。死过一次的人总是更看得开些，什么名望，什么成就，什么万众瞩目，都不及爱人的一个怀抱有实质感。那些权与欲的纷争，魏无羡早已经不想再涉足了。
虽说含光君亦是淡泊名利，但他作为蓝家的二公子，终究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即便真的想和魏无羡一起远走高飞，也还是被红尘俗事绊住了脚步，被圈在小小的一方静室中，一忙，便是二十年。
魏无羡什么也没说，死死地捂住眼中对自由生活的向往，老老实实陪在蓝忘机身边，一陪，便是二十年。
魏无羡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有时他半夜醒来，无意识地描摹着蓝忘机的脸，心中总会渗出丝丝缕缕的酸楚——蓝忘机还是那般英挺，那般俊秀，那般夺人眼球，时间并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在他的骨子里种下了磨灭不去的气质，是那种独属于历尽千帆之后才有的，沉稳的气质。
而自己……
他不在乎自己容颜老去，因为蓝忘机永远不会因此而冷落他；他不在乎自己体力渐渐流失，因为蓝忘机会自愿做他的拐杖；他也不在乎将来会不会耳不聪目不明，因为蓝忘机会做他的眼睛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