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蛇

前几回我们说了几位神话人物，伏羲，女娲，烛龙，盘古等，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人首蛇身。有关于人首蛇身这一点很有趣，因为它既不是人首狗身，也不是人首猪身，更不是人首鳖身之类。毕竟从表面上来看，既然只是换个头，那和谁换也都并没有差异。一位伟人曾经说过，身体只是思想的容器。假如从容器这一点来考虑，和鳖换似乎是一个更优的选择。
有人解释，假使一个人的头长在狗或者猪的身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难免是有些违和的，但蛇就不会。因为蛇的身子是圆柱状，人的脖子也是圆柱状，我们把两个圆柱拼在一起，就无需过多雕饰。这种方法叫做“过渡”，我们在用PS修补图像，写文章写歌，或者跳楼的时候都需要用到它。过渡能够让整个过程的发生变得更为自然，如果你从九楼跳下去，经过八楼再到达七楼，这个时候你摔死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但假使你从九楼直接闪现到七楼，就没有人认为你会摔死，他们甚至会预测你下一步会以等差数列的形式闪现到四楼。写文章也是一样，假如作者跳得太快，就会让人看得很不舒服。这就好比你现在看我写到这里，就会骂：“妈个鸡，写的什么东西。”
如上所述，人首蛇身更为自然，更像是自然杂交的杰作。但又有人继续指出，如果是自然杂交的话，为什么没有人身蛇首的样本呢？我们知道，控制首和身的必定是两处不同的基因，以此反推断，人首和蛇身分别为显性性状，因此在杂交后，作为隐性性状的蛇首和人身暂时被隐藏了。参照孟德尔的豌豆实验，如果我们可以设计一个实验，让同为人首蛇身的两个生物之间进行交合，检验其后代中是否出现隐性性状的人或者蛇，便可以证实这个结论。
我在第一回说过，伏羲和女娲是兄妹，为华胥氏女子踩脚印所生。其实那个时候还有一点细节，被我按下了没写。这个细节就是，伏羲和女娲后来作了夫妻。唐代《独异志》有记载，“昔宇宙初开之时，有女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议以为夫妻，又自羞耻。兄即与其妹上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於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乃结草为扇，以障其面。”也就是说，伏羲和女娲既是兄妹，也是夫妻。这里有一个矛盾之处，因为近亲结婚不仅为生物研究所不赞同，也是中国传统文化所不认可的，但身为传统文化创造者的先民们，却早早地在书中记录下了这个故事。这是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巧合？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问题出在我们对神话的定义上。通常所说神话，大多是远古时期有了雏形，糅合先民蛮荒的想象，代代流传而来。而伏羲和女娲交合这个神话的出处，乃是唐代李冗，一个不入流的野鸡作家。野鸡到什么程度呢？连个个人百科主页都没有。按照这个逻辑，几个世纪后的神话研究可能就会认为盘古和混沌婚变（详见第五回），对故事本身的激励、进展和冲突进行深切研究，并为之扼腕惊叹。所以说来说去，这神话本身便是纸糊出来的，不过一人糊一次就给糊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