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短篇】走进温柔的良夜(5)

●●夜幕的来临似乎带走了所有声音，薇拉带着克洛伊走出那片山谷来到了山坡上，那一弯钻石船般的月亮就这样皎白夺目的出现在了她们眼前，她听到薇拉轻柔又深情地说：“克洛伊，生日快乐。”风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涌来，从密林里穿过，从草叶上跃起，将绵延不绝重峦叠嶂的青山抚过，在花蕊里百转千回，然后直接冲进了她的体内，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心岸上的淤泥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绚丽多彩的宝石，深埋在土壤中的种子得到滋润，纷纷发芽生长成一朵又一朵的花，那是名为爱的东西在她心底肆意流窜，就连寸草不生的荒土都笼罩了一层青翠葱茏。在晚风的吹拂下薇拉抱住了她，姐姐的气味是玫瑰两份、檀香五份、天竺葵、花梨木各一份，萦绕在她周身，温暖又馥馨。
●●“可是她不是真的爱我，她是想夺走我的一切。”克洛伊又恨恨地想。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对劲，她终于想起她不是薇拉了，她是克洛伊，是那个人人都不爱的克洛伊，所以她记不得薇拉独自一人的时光，而她那快停止了的生存思维和自我意识，是属于克洛伊的孤独岁月。克洛伊掩住面孔大哭起来，薇拉去了哪呢？是了，薇拉死了啊，死在了一个无月漆黑的夜里，死在了那钻石船般月亮的梦里，迷香和锋利的匕首是死神最得力的武器，是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姐姐。
●●“我没有错！”她癫狂地笑着。
●●她的姐姐窃取她的天赋，用她辛辛苦苦努力创作出来的作品去换取荣誉和地位，用她薇拉·奈尔的身份享受着那份尊荣和景仰，而这本应该是属于她克洛伊·奈尔的。她愤怒、仇恨、不甘，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的姐姐，只是她不能接受这来自唯一的爱的背叛。人能给爱他们的人带来那么多的痛苦，而在她那长久的冰冷和孤寂里，只蕴含着那极少的欢乐和欲念，如此她渴望一份完整的爱，甚至渴望到得至又企盼它的毁灭。人死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时间会退出死去之人的身体，而那已经死去的人的回忆，不管他的回忆曾经多么淡漠多么黯然无光，都会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回忆会很快折磨起还活着的爱着他的那些人，在他们的心里停留安放。但是她的姐姐生前那般鲜活明亮，让她硬生生觉得她不能将她姐姐藏在她那荒土般的心里，可是当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再也没有欲念的时候，那么便是那个人真正消亡扑灭的时候了，他留下的回忆也终会消亡殆尽。
然而比起姐姐的消亡令她更难过的是――似乎真正死去的是克洛伊，因为她将自己活成了薇拉。
●●克洛伊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她离开山谷去往了那片山坡，正是夕阳时刻，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过去。她来到山坡上时半边天都被烧红了，夕阳沉甸甸的压在山头上，这里只有一处与那时不同，多出了一块墓碑，墓碑半新半旧，已经有青苔爬到上面去了。墓碑样式简约到只能称呼为一块丑陋的石头，上面赫然刻着她姐姐的名字，除此之外竟然连墓志铭都不曾写上去。
●●“我是恨你的。”克洛伊抚摸着那块墓碑说。
●●她又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薇拉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她翻到了她的日记，日记里写着：克洛伊的天赋不该这样被淹没，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家伙，我会向他们证明的。但以克洛伊的骄傲一定不想我这样帮她，我该怎么做呢?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机会被弥补的，当她意识到她有一份完整而无瑕疵的爱时，整整这么长一段时间到现在已经被她没有间歇地活过来、想过来了。悔恨、愧疚促使她去寻找忘却痛苦的方法，无忧之香成为了她的救赎，这便是她的生活，这便是她自己了。不仅如此，在她研制出初代无忧之香时她每时每刻都需要它，让它支撑着她，让她头晕目眩之后能够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