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那年玩的游戏

我十六岁那年玩的游戏
张趋明
全身细胞都在喊下课，而你仍然不动于衷地挺着背，像个范本一般听着那声音软绵绵，若有若无的女老师讲着课。
下课时我冲出教室，一把拉住你的书包。
“别走。”我说着，眼神逃避，红了脸颊和脖子。
“你说的游戏是什么？”
而你转身离开，说，游戏已经开始了。
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我在小道的一侧奔跑着，水杯就要被抖出。回到家里，老马哥俯身劈柴，父母仍在地里劳作，没人关心我在学校的一切。吃饭时父母问起我在学校的生活，也是形式上的稍稍关心罢了。
扒完饭和咸菜，我回到房间，坐上摇晃的木凳，用短小的铅笔写着数学练习。脑海里想着都是你说的游戏，无法算出任何一道，哪怕再简单的题目。
我没有去问你，不敢去问你，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天我所见皆是你那笔直的背影，就这样升上大学，离开村子。你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每当夜晚来临，我还是会记起那天傍晚你对我说的。
“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玩什么呢？”
那天我们蹲在小溪边，波光粼粼，小鱼往来翕忽，你这样对我说道。
我仍不知道那天你所说的游戏是什么。
待在宿舍里，舍友们都以为我是一个怪人，每天都在想这个无意义的问题。独自一人背上书包，躲到图书馆里，一排排的旧书发出些许腐朽的气味，它们也给不了我答案。
毕业季，面对面试官，他问我。
 “你最想做什么？”
 我说：“解开疑惑。”
在一家私企工作的时候，歪斜着领带，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抹过脸庞，和同事说起这件事。
“你还是想知道？”
“嗯。”单纯的，固执地想知道。
咽下一片hydrocodone.拎起灰色的西装，离开洗手间。
加班结束后离开办公室，走在庞大的水泥丛林里，抬头皆是逐渐暗下的高楼，但几个方格还在顽强地亮着白光。浑浊的空气里混合着青年人的焦虑，我很怀念故乡的气味。
陆续交了三个女朋友，三个都在交往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讨厌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们都说：
“感觉你的心不在我的身上。”
最后一个和我提出分手时，我还是和第一个时一样，心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既定的事实，已经写好的事实。
十年后的聚会，我们又回到这个小山村。有的人西装革履，有的人背心裤衩，已经变得互相认不出了。而我仍一眼看出你来。我走上前去，问道。
“当年，你说的那个游戏究竟是什么？”
你微微笑着，说自己已经忘记了。
离别后，我的内心变得愈发地焦虑，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可是连你都已经不记得了，我又该如何知晓？
从单位辞职，开了几个月小店，又回去做基层的普通职员。
身边的人，长辈也好，同事也好，他们都在劝我放弃，他们说，不去再想，好好生活如何？而我总以苦笑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