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公司/A中心】我一生的故事/El Daedalus En Su Laberinto(5)

所以，当时只有你跪在浴缸旁边，你开灯后看到噩梦，可你无法惊醒，浴缸充血，只有波澜扩散，一池破碎支离的小小星空。
你双手合十，你为她做的第一个祷告，在她不可能回来的第一天，你吻着她的指尖。这更是你的责任，只有你和Carmen认识了最长时间，也只有你看到过Carmen脆弱的时候……你想为她的亡灵信神，手心里，她的手心趋于冰冷，细致打理好的指甲触及唇边，将唇划到皲裂，血干涩在脸颊，之后留下一道道湿痕。你第一次牵起她的手，以至于你在原处肃穆了不晓多久，直到其他身影扶墙而现。昨日校园中的太阳雨，今日浴室中热气的氤氲。
影子们在哭吗？他们有多绝望呢？他们会有多无助啊？
你不够绝情，你没办法恨她，你只是不爱她，和他们一样不在乎她，从来都不。只不过，她碰巧成为你全部的悲伤和欢愉——你都记不得了，你只记得你不爱她，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死亡而抓着她遗体不放。你继承了前人的疯狂，花了足足1500个小时让她蜕变为一棵“树”，你抛弃了她控制每处肌肤的细小神经。你不敢看她，你不敢让她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她活在Cogito中的模样，非人，你就是那个敏感脆弱的无能懦夫，无善而终是你身边珍重之人都会遭遇的不幸，湿润的铁锈味滚入鼻腔，好像割伤了喉头，彻底翻出五脏六腑，你快要明白心脏停跳是怎样的感觉，只不过是突兀的痛，而不是渐近的衰弱。
失血过多而死的感觉会如何呢？是否近似于实验中的Cogito带来的环境，你在水中呼吸，将近溺死在空气。颈后和耳后被草叶瘙痒，是水草？还是耐寒的草叶？你躺在草地上，起身时皮肤刺痛犹如被烧伤，草叶香和血腥味混合，跳着玛祖卡之舞，亡灵的庆典。
你又活在过去，扯过现在，缝补，过去已然成为现在，现在早已演化成未来。金棕、紫罗兰、草绿、鹅黄、深蓝、深红、珍珠灰、黑、白……眼前的一切生命似乎在出窍，分裂，互喰，抽离出色彩和变形融合的声音，描述感情和精神等无法言说的一切。你捉不来纸笔，触感像是水银跌落于指缝间，你抬头是太阳系内的群星在诞生和消亡，宇宙是忽然上映的默片。
你的生命就是一个假设。去世的人是岁月的沉淀。想起他们，眼前就会出现他们曾经的模样。而想起你时，眼前出现的，却是你可能会有的样子。曾经，永远，你的生命充满了各种可能。
Cogito……Cogito，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当年，质疑神的声音已然开始萌发，人走上了宇宙的舞台，黑白的无声影像藏在宇宙大爆炸之后产生的尘埃里。你不知道Carmen如何看待神，她说过她更愿意去信仰斯宾诺莎的神，真实和根源是Carmen一生的追求，这为她的死亡染上了殉道者的意味，也许她生来便是你眼前的星辰，碰巧她回归了天空，称为冬日枯枝上闪烁的新芽和果实，你生来不为了采撷，而是为了承载那银色的光辉。
继承Carmen遗愿的，只有你。
可你没有意料到路上荆棘丛生，没有了她，你寸步难行，所有人才知道Carmen早已将道路上的诸多荆棘清理干净。坐在她的位置上，用着她送给你的马克杯，咖啡维以解饥解渴，你才知道她的辛苦和劳顿，不止是研究上的，更是组织协调和对外交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