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y和小绿的业余写作」长篇连载小说——虞美人(20.14)(5)

小菊子结实的身体像一堵墙，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虽进不去门，却像一块口香糖似的进贴着她。双方僵持许久，小菊子终于恼了，她顺手抓过旁边鞋柜上放着的一个木制衣架，当场折成两段，丢在那人的面前。
“我已经说过了，这没你要找的人，你要是再纠缠下去，这就是你的下场。怎么样，你的胳膊腿儿，有这么硬吗？”
男人碰了个钉子，没趣地走了。临走还一步三回头地向后看。
小菊子重重地把门关上，似在发泄自己的怒气。蓝小姐听到响动，知道那人走了，便长出了一口气，放心大胆地走了出来。
“蓝小姐，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找你呢？”小菊子这才把心中的疑问对蓝小姐道明。
“他是我爸爸。哼，从前他不要我，现在倒找起我来了！”
小菊子一听那人是蓝小姐的父亲，心里反而有些担忧，自己刚才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
“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蓝小姐的父亲蓝正亭，从外表细细看来的确与女儿有诸多相似之处，然而在性情上，父女俩却大相径庭。他初来这座小城时，便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他感到妻子与娘家人都看不起他这个土头土脑的乡巴佬，而他也看不惯他们与其他趾高气昂的城里人。他在事业上颇不得志，回到家也常遭冷眼，妻子与岳父就像门口的两座大石狮子，用威严打压着他的自尊，而他则成了狮子脚下的绣球。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于是更加咒骂世道的不公，他憎恶现代文明与工业，因为它们让他一再的贬值。他认为自己的失败并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因为无人赏识，因此就常常诅咒城里人的脑子都被农药和化肥给泡坏，然而城里人的脑子并没变坏，反而还比他聪明得多，周围的人都渐渐发达，只有他自己日益堕落。
他自认为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生出一个儿子来，在这件事上，他也绝不承认是自己的无能，而坚持认为是妻子的无能。他看重土地与子嗣，它们会带给他尊严和安慰，可是这种尊严和安慰却日益瓦解。这里的人不再敬重土地，他们把作物栽种在好似毒液的营养夜里。这里的人竖起了“女儿也是传后人”的标语，他对着标语嗤之以鼻。对于他来说，生儿生女根本不一样，倘若他没有儿子，他的一生也就像无根的浮萍，无论生前多么轰轰烈烈，死后也是凄凄惨惨的。
“天永远是在地上面，乾坤不能颠倒！”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抛弃了妻女，不过，与其说是他抛弃妻女，倒不如说是他的悍妻将他赶出了门。每当年幼的女儿问起父亲时，母亲都会不耐烦地告诉她“死啦！”渐渐地，连女儿也不再提起他了。他并没把母女俩放在心上，只身一人开始了流浪。然而他依旧四处碰壁，依旧摇着阴沉的榆木脑袋感慨世风日下，惋惜城里的人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净了。
小市民出身的女儿与小农出身的父亲势同水火，甚至势不两立，蓝玉对土地和父亲都没有感情，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出生使家族抬不起头，凭什么仅仅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就要低人一等呢？她也不认识自己的老祖宗，对她而言，他们不过是死了很久的人，而且除了姓氏，并没留给她什么特殊的荣耀。有人说她像父亲更多，她便不高兴，她不愿意像父亲，不仅长得仿佛黄鼠狼成了精一般，而且因为身形瘦小，在打架时总是不占优势，往往还没出手，气势上就先输了。她更希望自己像母亲，那个像牛一般高大强壮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