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与猫

开车路过第一次遇到她的小巷子，李振洋忽然想起来，这里叫猫巷，是她的家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觉得，她好像真的是一只猫，自己只是她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停留却不会依赖
下雨了，雨点毫无规则的敲打着车窗，他加大油门往家里赶
一年前，也是雨天，也是天色微微发暗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个刚稳定工作的心理咨询师，下班撑着伞去超市买东西，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他看到穿着灰色调的女生，坐在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巷子里，睁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身后还跟着一只圆乎乎的小猫
一人一猫全都是湿漉漉的，猫眸紧紧的盯着他
“要和我回家吗”
李振洋停好车，她并不在家门口等着自己
“也许她已经找到了下一个落脚点呢？猫总是这样”
他自我安慰道，回到家卷起袖子开始准备晚餐，就算不刻意的望着窗外，也知道雨势一定很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淋雨，有没有吃饭”
在她刚离开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在家门口放上猫咪最喜欢的食物，离开家的猫咪就会闻到熟悉的味道，找到回家的路
“郁乐可不是一般的猫”他对那人说
这场雨来的很急走的也很快。肉味的香气很快就扩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撇去上头的浮沫，剩下的就是等待了。李振洋本想在沙发上好好休息一下，忽然像是有预感一般冲向玄关打开家门
她站在门口，浑身湿漉漉的，见门开了也不进入，一双猫眸倔强的盯着他
“进来吧，先去洗澡”
郁乐是李振洋给她取的名字
原本叫什么，他不知道
遇到她的那天，他看到她的右手腕上戴着一根手链，挂件上面写着“郁”，而猫咪的脖子上挂着的铭牌上刻着乐字。当他对着猫咪试探性的叫了一句乐乐时，她的眼睛忽然亮了
“以后就叫郁乐吧”
她看着他，微微点头
浴室的水声还在响着，李振洋插好吹风机的插头，拿着毛巾在沙发上等着
“过来，吹头发”
厨房里的炉子上炖煮的肉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他庆幸自己今天买了些肉类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低着头任由他摆布，热风和发丝在指间交会，他特意用了小功率的吹风机，这样她也不会太过于抗拒。许久不见，她的头发已经及了腰，面对自己也不像初次见面时那般警惕
他曾经带她去自己的工作室做了一系列检查，思维正常，智力正常，调查背景的结果除了13-16岁描述含糊以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只能把她的表现建立成病例发给自己的老师
李振洋往肉汤里丢了些蔬菜，从购物袋里翻出面条放在一边，回头看到她缩成一团睡在沙发上，从房间里抱出一条薄被给她盖上。入秋了，很容易感冒的
他打开电脑坐在她旁边敲敲打打
老师说，她的病例算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学术上也找不到相应的术语命名。研究了几篇发来的报告，李振洋头疼的揉揉太阳穴。郁乐和小猫在沙发上睡得安稳，他决定给两只做点吃的
“猫么，都是喜欢吃鱼的咯？”
他又出门买了些东西，鱼肉一半用水煮，混合着罐头给猫吃，另一半炖了鱼汤
鱼汤上桌后，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跑去洗手间对着池子呕吐。她胃里空，只能一阵一阵干呕出酸液
“你身上好烫，是不是淋雨发烧了”她穿着自己的衬衫，李振洋拍着后背，隔着衣服感到了异常的温度
两人去了医院，的确是感冒
不仅感冒，她还对鱼类有应激反应，李振洋下意识判断可能和那段模糊的背景有关
打针的时候，她整个人被他强制性抱在怀里，两个小时的吊水他动都没动
“还想再扎一针？嗯？”
郁乐喝完汤，把碗收到洗碗机里，然后坐在沙发上，目光丢进空气中的某一个角落里。李振洋启动了洗碗机，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里
“明天是周末，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虽然，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在，李振洋揉了揉郁乐脑袋，“要是你真的是一只猫就好了，也许，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每个下雨天，他打开家门就能看到两双湿漉漉的眸子。他想这是他开始期待雨天的理由了
也许就是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喜欢上了那个猫儿一般的她
她的身边总跟着那个小肉球，不论去哪儿她也要带着它，朋友说流浪的猫妈妈会为了自己孩子而亲近人类。那么在她看来，自己和那小家伙，大概就是同病相怜的依靠了
有天李振洋打开门没有看到她和它，他有些着急，趁着雨还不大出门寻找
她坐在猫巷的巷尾紧紧抱着自己，目光有些呆滞，身边见不到那个软乎乎的小肉球了
或许是意识到再也见不到了，她才这样难受吧
从那以后，她就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
李振洋低头看她在怀里睡得安稳，不忍心叫醒，从后面拽了个靠垫垫在小脑袋下，自己去楼上卧室躺着，身边留出了个空位，他知道粘人猫儿是不喜欢自己睡的
果然不一会，郁乐轻手轻脚的摸上来，在他身边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下
他扯过准备好的被子给她盖上
“睡吧...睡吧...一切不好的都会过去的”
他耳语
“我会...一直都在”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