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笑容从世界上消失了（中）

四．
如果真相总是残酷的，那么所有的温柔都必是谎言。
酒馆里的表演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子夜。虽然仍有很多热心的镇民决定帮忙一起寻找走失的孩子，但夜色深沉，再加上漫天大雪不断掩盖着足迹，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们漫无目的的搜索能得到什么结果。
我没有选择和大部队一起行动，而是在酒馆里多呆了一会儿，和几个同样留下来帮忙打扫的戏团成员做了些短暂的交流，出人意料的是，这几个家伙似乎并没太把自己同伴的去向不明当一回事，更别提把它和刚刚走失的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阿曼达本来就常常一个人跑开啦，没什么好好担心的”——操着一口北地口音的老竖琴师傅在洗抹布时这么告诉我，“她很喜欢唱歌，但我们这里台上台下的工作是大伙儿轮流做的，有时候轮不到她上台她就会在表演结束后一个人到僻静的地方自己唱一会儿。”
“别看她平时大喇喇的那副样子，其实胆子可小着呢，没有其他人陪着的时候根本不敢在人前开嗓。”
这倒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我忍不住幻想着那家伙竟然也会羞赧的样子，心里稍稍感到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位老竖琴手的话至少给了我一个还算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让我能暂时抛开心中阴暗怪异的猜想，勉强说服自己阿曼达的突然消失只是碰巧和那个孩子的走失在时间点上撞到了一起而已。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更需要尽快找到阿曼达和那个孩子的下落，一方面是因为此刻镇子上真的有一只会食人的恶魔在伺机游荡，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真正把眼下这份自我安慰式的期盼变成事实。
走出酒馆，我踏着积雪从西面离开小镇，随后立刻凭着直觉的指引朝不远处包被在银装下的白杨林全速挺进。冰冷的空气紧紧地压迫着我的肺部，但好在此时风势已经渐弱，空气虽然冷冽却并不浑浊——没有恶魔的恶臭，也没有太浓烈的血腥，这让我的心里多了份安定，至少此刻附近还没有出现新的受害者。
我沿着第一次来时的路钻入白杨林中，飘飞的雪花早已将我彼时的足迹彻底抹去，同样被消去了痕迹的，还有我先前挖出来又掩埋好的那具遗体——由于担心会打草惊蛇，更有甚者可能会向恶魔暴露我的身份——我对这个发现暂时做了保密，即便是对镇上的居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真相。毕竟恶魔可以寄宿在人类的身体中，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耸人听闻，但米拉斯戏团的成员，中午时那个侃侃而谈的邮差，甚至每一个像我一样不起眼的外地来客，都有可能是把那恶魔带到这小镇的罪魁祸首。
当然，还有一种我最不能接受、同时也是我现在最担心的可能——那就是阿曼达，那个笑容让我倍感温暖的女孩，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和那个孩子一起消失呢？
我再一次祈祷起老竖琴师傅所说的话既是全部的事实，不愿就这个问题再多想下去，仿佛选择逃避就能永远地活在自己希望的世界中。
但现实却又一次无视了我的感受，我站在寂寥的白杨林里，突然听到从树林北面隐隐有歌声传来，那歌声澄澈而细腻，一如它主人的笑脸般让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