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人生不如戏（六）

殷锐一想到这将是他和猫儿的最后一次见面，就忍不住颓丧起来，宽厚的肩膀也微微缩着，倒有几分可怜。他下定了决心一般地从内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递到猫儿面前，看他的脸色还算晴朗才道：“这个就算是离别礼物吧，还请你收下。”
猫儿没有去接那个盒子，反而也拿出了一个小木匣，仰起头道：“这里面全是你之前送给我的东西，有一些我已经拿去当铺卖掉了，就塞了钱在里面，既然你说你没有那种龌龊心思，那我要是收了你的钱财反倒显得我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还给你。”他平举着手，见殷锐脸色灰败，迟迟不肯收下，便皱了皱眉，强行把盒子塞进殷锐的怀里，同时拿走了相比而言要精致得多的首饰盒，“至于这个，我就收下了，毕竟也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可不想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太过于不近人情。”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黯然神伤的殷锐，把烟管从地上捡起来收进袋子里，抬起胳膊朝殷锐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这场告别没有他想象着中的那般轻松，他以为对他而言，殷锐的存在是碍眼的，是令他厌烦的，但是几次三番接触下来，猫儿能感觉到，殷锐和其他的那些人真的不一样。
不过不一样又怎样呢，他的人生已经够乱了，再加入一个不稳定因素的话，大概会更难走吧，所以到此为止就好。
猫儿挥手的时候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了一截纤白匀称的小臂，让殷锐口中发干，情不自禁地上前轻轻圈住了猫儿的胳膊。
真的好瘦啊——这是殷锐的第一反应。猫儿的手腕在殷锐的手里只消一握就被圈了起来，甚至还留下了接近两个指节的宽度。他是平时不好好吃饭吗？殷锐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这个问题，然后他在对上猫儿平静中略带疑惑的眼神之后脱口而出：“请再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吧！”
殷锐未经思考就说出了这番话，醒悟过来之后赶紧找补，“呃，我是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干脆就和我一起吃个饭吧。”他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放开猫儿的手，低头借着朦胧的月色看着猫儿柔和的浅褐色眼瞳，乞求一般地说道：“我保证什么也不做，只是吃顿饭。”
殷锐的眼角微微下垂，瞳仁又大又黑，湿漉漉的，像小狗儿的眼睛，从小就显得很乖，一撒起娇来简直让大人们抵挡不住，现在他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渴求地注视着猫儿，竟也让他生出一丝不忍心，于是糊里糊涂地就点了头，连甩开殷锐握着自己的手这件事都被抛之脑后。
色令智昏啊！等到猫儿在殷锐对面落座时才愤愤不平地想到，可是分明又是自己一口答应的，便只能将满腔的怨气发泄在无辜的餐巾纸身上，恶狠狠地把它们撕得破破烂烂的。
殷锐饶有兴趣地看着猫儿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又在对方迅速抬头飞过来一个眼刀的时候适时地将菜单递了过去，温声道：“这家餐厅我常来，味道还是可以的，你来点餐吧，我没什么忌口，你只要选你喜欢的就可以了。”
猫儿哼了一声，接过菜单，小声嘟囔一句：“本来就没打算管你。”
菜品后附的价格让猫儿一看就不禁咋舌，忍不住又在心里鄙视起殷锐这种朱门酒肉臭的富家子弟——要知道，吃这么一顿饭的钱，已经足够他买上一张苏州到南京的票了。猫儿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只到过老家那个破旧的小村子和苏州城里，所以他一直很想去人们描述的“大城市”看一看，但是一直没钱没时间，这桩心事便只能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