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黑璧]师兄

我注意到那个仙门修士很久了，从他踏进我的万魔谷开始。
他很好看，不过这理所应当，修仙的有仙风道骨加持，只要不是丑得惊世骇俗惊天动地，那么无论内在究竟如何，外表总是很能唬人的，相比之下我们修魔的吃亏太多了，低阶魔物奇形怪状，高阶的瞧着就不像好东西，很难像仙门一样靠脸吸引门徒，除非是天生审美迥异的，比如隔壁山头面面收的那颗绿豆精。
我不是一个看脸的人。再者，万魔谷的名头听着响亮气派，却早已是破落户了，自仙门百盟联手设下封山大阵，迄今已有万余年，该死的都死了，能跑的也早跑了，如今大阵年久失修，随便一个刚入门炼气的小修士就能闯进来，他也只是“误打误撞”大军中普通好看的一个。
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气息很特别。
他穿了身普普通通的素白道袍，背负长剑，手里却还握着一把，都和他的道袍一样素净，完全就是剑修的苦行僧做派，但又不像是剑修，没有那帮子铁疙瘩冻死人不偿命的庚金肃杀之气，相反，他的灵力纯净温和，像滋养生灵的大地，又像润泽万物的春雨，就连我都本能地想要靠近，更不必说那些灵智未开的小东西。
万魔谷里除了我，大抵只有这种天生地养的最低阶的魔物了，魔气攒成团往一草一石里随便一撞，就生出来一只。
他们生得随意，长得也随意，全身覆毛的勉强够得上可爱之列，比起其他一无是处的同胞，就莫名多出几分自信来，团成毛球球趾高气扬跟在他身后，剩下的羞于见人，只敢等他走了再悄悄探出头吸一口残余的灵气。
啧，没出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就不能给我留一口嘛，真是。
他必定也注意到了这“万魔空巷”的盛况，除了刚进来摸不清状况的头一天，其余时候他全在很悠闲地四处溜达，仿佛领着一群小弟子踏青，每天打坐休息的次数也直线上升。那群没脑子的，见人家闭着眼睛，就真当他什么也看不到，从地缝儿里钻出来围着他猛吸，不知情的要是见了，八成会误以为他身陷魔窟，即将惨遭分尸。
虽然事实也差不离。
若非察觉到他看似闲逛却始终在以一个相当稳定的速度接近我的“心”，或许我就遵从本能，使点小手段把他永远留下了。毕竟他不光长得很好看，还很好闻很好吃，放走了当真可惜。
“心”是我从误闯进来的修士那里偷学来的说法，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它像一颗透明的会发光的鸡蛋，被一株通体漆黑的枯树稳稳托着，洒下的光晕能隔绝一切令我难受的东西。
我偷师了这么些年，也懂得几分不破不立的道理，也试过逃开它，可十步以内必然疼到直接晕过去，等醒来就又躺在了它的正下面。它的光辉明亮却不刺眼，像一轮纯白的月亮，和我记忆里最开始的那个场景一模一样。
我跟外头那些东西不同，我有脑子。显而易见，它一定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尽管魔的天性令我本能抗拒这种变相的软禁，在几次失败得干脆利落的逃离后，我还是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不得不当一条咸鱼的事实，守着我的“心”，窝在它给我划分出的安全区域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