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番外 夜谈

我热爱智慧胜过一切，因为智慧令我得以避免沉湎于虚假的自由。我不敢说自由本身是虚妄的，但是，在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的自由都是如此。他们只是在更“大”规则的诱引和误导下生活而浑然不知，误以为一切均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
如果你同意我的话，莫德雷德，你就会发现你只不过是诸神的木偶，你是个生来的囚徒。
我的天命的确是我的主宰，但我并非囚徒。如果你刚才的发言算是指责，那么我要说这种指责有失公正。我看清了我的命运，然后接受了他，追寻着他，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随你而来。我厌倦战争。如果不是我的命运超乎寻常，我会在蛇教吞下这个世界之前去潘德各地旅行。我热爱我的竖笛胜过刀剑，我热爱我的琴弦胜过弓弦。
我想说的是，奥勒留.奥古斯都，你的自由太过狭隘了，自由并非一定去打破限制，换言之，一个人有选择是否逃脱宿命的自由。
那么，我要进一步“指责”你的虚伪了，我并不亲爱的朋友。
你其实憎恨你的命运。
（沉默）
我想象不到什么理由，但总之用结果来说，你说服自己追寻你所憎恨的。或许你仍可以把这种行为解释为你的自由，所以——听我说完。让我们先来假设我的观点是真理。那么我想，那个原因便可以对应之前所述的“更大规则”，想想吧，莫德雷德，难道你所谓接受枷锁的自由不是在这个原因的诱因下自我欺骗的产生的假象吗？你不仅浑然不觉，甚至编造了一套说辞骗过了自己的心。
我憎恨我的命运。它夺去了我的皮肤，我的眼睛，乃至我的名字。莫德雷德是个入侵者，但他已经是我，而原先的我已经灰飞烟灭。被拦腰截断的人总需要一个谎言吧。是的，我憎恨我的命运。
（沉默）
你可真是坦率。
你说的很对，我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我是囚徒。我的确无从选择，但是，我心甘情愿。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囚徒的尝试，我不愿做。
你之前说的那个原因的确存在，它就是爱。奥勒留.奥古斯都，你不会懂的，因为你没有爱过哪怕一个人。或许我说的有失偏颇，不会有人一生就对世间的一切满是憎恨，因为就连阿尔卡-法也曾经珍惜过并肩作战的族人——你至少现在没有一个爱着的人，因为你觉得所有人都不值得你爱。
那你爱过多少人呢？
所有人，我是说，所有生活在阳光下的种族。
那不是爱，莫德雷德。那仍然是你在命运辖制下的自我欺骗——或许还有一点你性格中的良善与悲悯。但那不是爱。我有资格这么说，因为，与你说得不完全一致，我至少爱着一个人，一个具体的人，所以我明白没有人可以说他爱着所有人，因为被他爱的人本就会被他人伤害，而爱不允许你对爱人受伤而无动于衷乃至以德报怨。神庙的祭祀也跟我吹嘘过各自神明的博爱，于是我让他们滚出了巴克斯——至少是原因之一。
顺带一提，如果我们把范围放宽一点，我爱思想，爱智慧，同时因为这两点而爱着巴克斯。
我从来辩不过你，我只知道怎么做就可以了，我不需要赢——在这一方面。
的确，握好你的剑，收起你的琴弦。尽管与你同行让我觉得不适（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直白更加适合），但我们的命运的确指向同一方向。举杯吧。
不，只有奇怪的帝国人才会喝水果酿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