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和满月

（图/Jakez Daniel）
黑影，有时候变得可见，被唤作死亡。——贡萨洛·曼努埃尔·塔瓦雷斯
“先生......”微弱的声音再一次从弗兰茨的口中冒出，就像是小孩子把刚点燃的爆竹丢进下水道里，爆竹爆炸发出一声闷响溅起些许令人不快的水花。
而走在他面前的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怒目圆睁。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一脸狐疑变成了毫无掩饰的厌恶。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弗兰茨咽了咽唾沫。“先生......我很想跟您解释，”他心急火燎，喉结在他干皱的脖子上跳上跳下，“但是您肯定不会相信......”街灯投下昏暗的黄光，俩人的影子没在建筑物参差不齐的黑影中。
“您可得小心，因为您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那人一定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有病。他继续走他的路。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周充满了深夜的安宁，远处有不时的蛙鸣。弗兰茨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像一个畏畏缩缩的仆从。
他想起今晚早些时候做的噩梦：他和他的好朋友们在课堂上，在讲台上是他多年未见的小学语文老师。他的好朋友被提问，站着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的同桌有一只小鸟，它有着黑色的羽毛、褐色的喙和雪白的肚皮。在他的好朋友成为全班幸灾乐祸的对象之时，弗兰茨就和他的同桌把那只黑色的鸟儿放在课桌上逗趣。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同桌因为校里的活动要先走，因此他把鸟儿交给弗兰茨，便收拾书和老师作别出去了。弗兰茨手上捧着的那颗温热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失控了。那只鸟儿开始歇斯底里地乱啄，出现一种病态的挣扎。弗兰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只鸟儿快要死了，而他对此无能为力。弗兰茨的左手被啄得满是血洞，一条条血流沿着他的手臂留下痕迹，在手肘处汇合，聚成血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但在梦中他并不觉得痛，他忽视了自己触目惊心的左手，全身心笼罩在另外一种强烈的情感中：
这只鸟儿快要死了，而他对此无能为力。不久那只鸟儿开始像发生抽搐的肌肉一样僵硬，弗兰茨手足无措地坐在那儿，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鸟儿像颗定时炸弹似的散开了。这时全班的声音像海浪一样席卷而来，像漩涡一样涌向眼前满地的羽毛、内脏和血肉碎片。弗兰茨在纷乱嘈杂之中被一道闪电般的绝望和难过击中，不由得大哭起来。
弗兰茨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此时夜色已深。他自知无心睡眠，简单披了一件深色大衣，起身向酒吧走去。
人们早已入睡，街道上行人寥寥。少数街灯还亮着，昏暗的光线给弗兰茨创造出一道狭长的影子。影子随着人的前进变化着，扭曲着，忠实地重复着人的每一个动作。天空是纯粹的黑幕，弗兰茨没有注意到有没有月亮。
酒吧里醒着的人也没几个，只是他们睡觉的姿势和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差不多。弗兰茨坐在吧台前，点了什么自己也记不太清楚。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弗兰茨可以听出关键词是凶杀、连环、神秘、恐怖。
他在断断续续地听着。近些日子又发生了杀人的案件。就和去年一样，受害者都是晚上被杀的，大家最好不要晚上出门。突然有个女人在他身边坐下，这让聚精会神的他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