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巫山

　秋意渐凉，月色淡朗。我倚在这早已被寒意沁透的落地窗旁，恍惚的望着外面霓虹闪耀的喧嚣，竟不自觉的再一次缓缓走到桌旁，条件反射似的重新拿起了那盒被我藏在桌底的烟草，就好像我又重新拿起了那份我自认为可以深深藏在心底的寂寥。
　不知为何，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的撩人。可能是连月亮都想让我们这些孤独的人，至少在今夜不再徒增彷徨；亦或者是它不想再一次看见那些离乡流浪的人，失落无助的抛弃希望吧。
今岁之冬甚寒。士卒以不安甲胄。望今夜之月，不觉念起乡中之妻。吾与妻别三年，甚思之。但念速战决，归与妻团圆。
　吾与妻相识，于一市。妻衣予最爱之白裳，自余侧过。彼视之，则爱悦之。因媒氏之介，吾与妻婚矣。后之日，处之甚睦。后余参军充，别三载。此三年，皆通书。
幽幽的火光在烟草的顶端肆意蔓延，那燃尽的烟草化为雾状的颗粒，正在狂妄且贪婪的，一点一点蚕食着这间被夜色笼罩着的房间。我迷茫的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无力的睁着双眼，仿佛眼前的世界尽是黄粱。泪水仿佛在配合着我的忧伤，早已悄悄的划过了我那感伤的脸庞。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依然对你分外遐想。
　我依稀的记得那快要被火光燃尽的街道；无数人因为惧怕而发出的痛苦哀嚎；你从消防车里拿出水枪不顾一切的超前奔跑；以及那似乎不再温柔的月光。从那以后，我失去了你那淡淡的微笑，对你的思念也只能寄托于那冰冷的勋章。
大兵将至，吾与妻终一书，即与敌之战。斗甚激，相看白刃，剑锋所指，俱留血海。吾勇战，欲速罢，欲速见妻。而敌甚，久攻不克。百计穷，亦不得攻城之法。
　不意，敌乃通邻，袭国都。吾妻亦在国都，亟与之通书，然数月不报。吾甚者急，随军还国皆援。国皆狼藉，余归，家已兵火烧尽。吾狂之寻妻，然皆无功。
我又拾起了那早已戒掉的烟草，脸上满是你极其厌烦的浓妆。我褪去了你最喜欢的衣裳，独自一人在喧嚣的世界流离彷徨。我想这样，你就会再次回到我的身旁，就像从前那样，刚正不阿般阻止我的一切胡闹。
　当我再次抬头望向月光，它已从曾经的撩人变得分外凄凉。我熄灭了烟草，离开了墙壁的依靠。换上你喜欢的衣裳，把发髻仔仔细细的盘在头上。我想让你再次看见你那梦寐以求的新娘，以及你曾经引以为豪的城市喧嚣。
寻数日，余遂得吾之妻。然时妻，既已奄然。连月之战，使之颠沛，不得还乡。加之于我忧、思之痛，病甚，将之垂死。见其状，吾宁信其伪也，终不敢言其真。
　其后，吾每饮多酒，终日浑噩，以避丧妻之苦。忆昔，吾与妻共赏江月。妻甚喜月，但云有月出，则必往观。然今，吾尤恨天之月，自觉月方嘲我。
此时的我，正坐在站台旁领悟着人生无常。同时也期待着，那高速行驶的火车一点一点的略过我的身旁。我纵身一跃，就此一了百了。这样我就能再一次与你相遇，不再睹物思人一般的面对着那嘲讽一样的勋章。可正当我期盼着由火车来实现我的希望时，我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只属于你的淡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