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张·杜月笙/周一桐X程蝶衣】象牙烟枪（一）(2)

咬咬牙，打开。一杆烟枪躺在匣子里，并半盒烟膏，俱落着灰尘，尘埃下的静谧，显得懵懂无知。
枪杆子是象牙的，象牙包银，银扣子上镶一颗绿松石，顶细致呢。程蝶衣擦拭着旧物上的尘埃，想起旧人来，不由自主。
1949年周一桐回来了一阵子，待在北京什么也没干，就帮着他这师弟把大烟戒了。
周师哥这个人顶疼师弟，一辈子没跟程蝶衣红过脸。可是那会儿看程蝶衣犯烟瘾那德性，周一桐劈手给了他俩大嘴巴子——
“你要还认我这师哥，这玩意儿你就听我话断了！不然今儿我出了这个门儿，明儿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说完真要走，程蝶衣软着骨头扑过去，瘫在地上抱过周一桐一双腿哭。
从前往后没有过，程蝶衣也是叫烟煲得恍惚了。
那天周一桐自然没走，几个月就在这小屋儿里，几乎是足不出户地给他师弟戒烟。捆着、压着、抱着、哄着，一点一点把成了瘾的东西从程蝶衣心里剜出去。
剜空的地方得有东西填上。
程蝶衣很记得那是1950年除夕，胡同里鞭炮震天响，间或一两个窜天猴窜上碧沉沉的黑天里，霎时给四围都照得亮亮堂堂。
团圆饭都吃过了。周一桐揽着程蝶衣在廊下看别人家的窜天猴，蝶衣冻得直哆嗦，周一桐哈哈笑着敞开自己棉袄给他裹进去，让他在他怀里打哆嗦。
九天的花火开在人眼里，晶晶亮。程蝶衣仰面儿看着周一桐晶亮的眼睛，真像是看星星。
程蝶衣奓着胆子凑上去，亲了那星星一口。
周一桐低下脸来——是吃惊的。笑容没了，晶亮的瞳仁变得深沉。周一桐就这么凝视着此刻尚在他怀里的程蝶衣许久。
花火都灭了。周一桐的唇压在程蝶衣的唇上。
1950年大年三十儿的夜里，就在这间小屋儿，就在这贵妃榻对面儿的床上，周一桐跟程蝶衣许了一辈子。他说他再也不走了。像三十年来，程蝶衣期望的一样。
终于还是如此，程蝶衣很记得，1950年大年三十儿的夜里，当他把周一桐的话刻进记忆里的时候，他用到了“终于”这个词。
后来，他没抽过大烟了。烟瘾一回没犯过。
直到今儿。
程蝶衣又吞了一口烟，再吐出去，四肢百骸更畅快了些。程蝶衣自嘲地笑一笑，鬼门关里绕一圈，陪在他身边的，还是只得这女中音一般的鸦片烟。周一桐呢？周一桐在朝鲜打美国鬼子，打了一年多了。
咳，心跳得太厉害，原是因为心里空了。空了的地方，总得要有东西填上。
烟吞进去，吐出来，吞进去，吐出来。他想起周一桐后来叫他把烟枪扔了，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