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仙人掌（堂良）五十五

孟鹤堂背靠在门后站了许久，敲门声没再响起，外面悄然无声，或许已经回去了吧，毕竟连钥匙也归还了。
再次缓缓打开家门，孟鹤堂期盼又抗拒见到那个身影，可他果然就在那里，怀抱着那个破旧的黑色双肩包，坐在门边的阶梯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听见开门声，周九良立刻抬起头，客厅的灯光顺着缝隙照亮了他坐着的那一小块空间。
“孟哥——”周九良小心翼翼地喊道，一块毛巾劈头盖脸地甩在他身上。
“走。”
“别赶我——”颤抖的话语带着饮泣的尾音，“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我已经逃避了太多，是你教我的，要往前再走一步。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除了离开你，其他我都可以。”
地上洇了一滩潮湿的水迹，周九良头发都湿透了，抓起毛巾像抓住了一丝救赎的曙光，随便抹了把脸，猛地站起来冷得瑟瑟发抖，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孟鹤堂。
如果不是握紧的掌心传来的刺痛，孟鹤堂害怕自己已经上前抱住了他。强忍住软弱的冲动，随便套了双鞋子，孟鹤堂反手关上门，说道:“你不走，那我走。”
“孟哥——”周九良跟到电梯前，到底没敢追进去，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关上，好像在梦里见过这分别的一幕，那种绝望穿过梦魇席卷而来，将他完全吞没。
烧饼有很多年没见过孟鹤堂喝成这样，借了陌生电话请自己来付钱，到了才发现孟鹤堂已经酩酊大醉，钱包和手机都没带，鞋子还一样一只，活脱脱是落魄二字。
“难为你还记得我号码啊。”烧饼拉开凳子，和四爷一人坐一边。
“别喝了，唉——”烧饼想挪开酒瓶，却被小四拦住了。
“让他喝吧，你想那事，换谁受得了。”四爷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孟鹤堂搭在桌上的手臂说道:“大林就在这旁边的医院，我去拿点绷带和药，你看这纱布多久没换了，伤口可能都发炎了。唉，这么不爱惜自己，也不知道是惩罚谁——等会趁他醉着才好重新包扎。”
借着由头，多年来总难免有不平和难堪，烧饼和四爷也连带着喝了不少，等离开大排档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也分不清是谁搀着谁，好歹是将孟鹤堂送回了家。门边坐着团黑影吓了四爷一跳，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聚会时孟鹤堂带去的学生吗？
“你怎么在这？”四爷还算清醒，吩咐烧饼背孟鹤堂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外问道。
“我——”周九良不知该从哪解释。
“你是不是叫周九良？”四爷让开身子，“进来吧。”
周九良直摇头，“孟老师不让我进去。”
“那你在这等什么？”四爷好笑，心底倒算是明白了压垮孟鹤堂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想跟孟老师道歉——”
“为什么事道歉？”四爷干脆挨着周九良，在门槛上坐下。
“很多很多事，如果不是我，孟老师可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周九良眼神往屋内瞟了一眼，又看向四爷说道:“如果我没有求他收治那位患者就好了——”
“不，如果是我也会这样做。”四爷双臂搭在膝盖上，摆摆手道:“我相信小孟也不会后悔，哪怕成功的几率是1%，如果谁也不去做就变成了零。我们不能因为一小群人的阻挠，就不敢去碰疑难杂症。如果只是为了你，那他就不是一名医生，也不是孟鹤堂了。我相信还有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