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四十三

周九良有些许不快，说道：“当时没人信他，就是加了一成，肯出生茶的也寥寥无几，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是怪孟鹤堂没有先来找自己商量，这话周老爷子没有说出口，吞下一口气，笑着道：“行了行了，我有办法让他们肯卖生茶，总之，茶山就交给你了。”
“您还要收生茶？收多少？”周九良真是着了急。
“怎么不收？朱曹那几家中户听口风有些难，其他有一户算一户。”
“爹！您就算原价收进来，也不见得能行啊！咱们不能光靠孟哥那边的路子，万一——”
周老爷子顿了顿，略一思考道：“他自己的茶山也在这，怕什么。退一步说，实在不行到时出给公家，咱们只当白做一年工。你姐嫁了，家里暂时没大开销，省吃俭用一点，明年谷雨后就宽裕了，三年后茶山开采，整个祁镇茶源都是我们家的，到时就轮到别人来求我们了。”
似乎被自己画的这幅美梦陶醉了，周老爷子大口吞了半杯凉茶，又宽慰了周九良几句，周家一向顺风顺水，只要小心点捱过大半年，后半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
“留点底，爹。”周九良最后说道。
等他走后，周老爷子靠在圈椅上，悠哉地摇着扇子，不知是对周母还是自言自语道：“虽说懂事了，但有时又太过谨慎和道义，不知道像谁，要知道富贵险中求。”
周母手中数着佛珠，停下口中低吟的佛经，突然道：“你辛辛苦苦去收茶，九良颠簸着去卖，倒是孟鹤堂躺着拿那一半钱，要说精，还是他算的精啊。”
周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扇子拍着胸脯啪啪作响，顺了气说道：“三年后再说吧。”
茶树苗急匆匆地种了下去，周九良整天都泡在几座茶山上，关于这件事，竟觉得有点愧对孟鹤堂。
可是孟鹤堂听到这件事时毫不在意，只是莫名地抬头看了看天，碧蓝天际上一片片雾气般的鱼鳞云慢慢飘移。
这天又到了发月钱的日子，侯爷对着名簿一个个勾画着，却还是那个丫头拿了钱却没走，直拖到没人，上前摆出一副谄媚的笑脸道：“侯叔侯叔，这个月能加补贴吗？”
“什么补贴？你又怎么了？”
“我，我牙疼。”
“看大夫没钱了吗？”侯叔翻了翻账簿，看看月钱还有多少节余。
“倒不是看大夫。”丫头揉着侯爷的胳膊，期期艾艾地说道：“最近有个卖货郎，带着半筐龙须酥可好吃可好吃了，今天不去，怕就卖光了，想起来就牙疼。”
“一边去，尽是吃，上次周少爷不是给你们买过了吗？”侯爷啪一声合上账簿。
“就是吃过了才知道好吃嘛，侯叔——侯叔——”丫头拽住侯爷的衣袖，用力地来回扯着，将人拉着东倒西歪。
侯爷没办法，从自己身上掏出几枚铜元，塞到她手心道：“拿去拿去。”
丫头拿了依旧嘟着嘴道：“光我有吗？还有小红，小绿，小黄小白呢？”
“我们家哪有小黄小白！有你一个就够受了！”虽然骂着，却还是又掏了几枚，呼喝着，“走走走！”
这一幕正被进来领月钱的周颦看到，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皱紧眉头，声音不大淡淡地说道：“侯叔，该是怎样就怎样，规矩总还是要守点的。”
丫头不服气，一梗脖子道：“未见得夫人比我们更懂规矩。”
“你什么意思！这是哪找来的丫头！”周颦做贼心虚，顿时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