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四十九

老冯？孟鹤堂抬了抬眉，这是真正出乎意料。便歪了歪，露出半边身子在门外，好整以暇地等待好戏上演。只是这眼神，在周颦看来却满是嫉恨。
老冯何其耳聪目明，立刻招呼道：“东家先生，走了半年，没想到东家都娶亲了，恭喜恭喜。”
孟鹤堂笑着点点头，问道：“家中妻小还好吗？怎么又跑这来了？”
“都好，谢东家挂心。”老冯嘻嘻笑着，蒲扇似的手掌互相搓着，“老家糟那帮子匪兵抢了，来来去去的不得安宁，想着还是东家这里安心，就全家一起过来了，看看有没有活可以干。”
“刚巧这两天招了几个伙计，人手该够了吧？”孟鹤堂说着，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周颦。“颦儿，你看呢？”
老冯心中暗道，外面都说孟鹤堂被周家姐弟哄得云山雾罩，早晚家底全给那一家子吞了，看来还真是如此。
“啊？我？”周颦手指在衣袖下紧紧绞着，猛地被喊了一声，吓得浑身一抖。
“周小姐，啊，不对，孟夫人，您看咱以前也帮你干了不少活，留下我不比旁人两三个强吗？”老冯眼睛在周颦铁青的脸和隆起的肚子上来回打转。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孟鹤堂走近周颦身边，指尖在她肩上捏了捏，问道：“累了吗？”
周颦莫名打了个寒颤，孟鹤堂明明知道始末，完全可以主动将老冯打发走，却偏偏要自己开口，究竟是因为嫉妒希望自己表态，还是期待自己出丑？
“不用了。”周颦拂开他的手站起来，“人多手杂，已经够了，你别家看看吧。”
傍晚周颦堵得晚饭都没吃，娘家转了一圈，却没有直接回孟宅，独自一人信步竟然又来到了湖边。呆呆站了片刻，试探着脚尖点了下水面，又受了惊似得缩回来。
恍如隔世，再看见老冯的时候，心里只剩下恐惧和愤怒，却不能表露。对孟鹤堂除了感恩渐渐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情愫，余生都和他在一起，好像也挺好，但却总隔着层看不见的屏障，怎么努力也无法走近。
“大小姐。”突然一声调笑打断了周颦的思绪。
周颦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是谁，二话不说掉头要走，却被老冯拦住了。
“大小姐，您可真是翻脸无情啊，我家几张要吃饭的嘴，你别把我逼急了。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您这孩子——”
“放屁！”周颦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孩子是先生的，闭上你的嘴。”
“谁信呢？”老冯又凑了上来，还想伸手拉她，“把我留下来，我不但守口如瓶，还能让你欲仙欲死，不比那个病秧子强吗？”
“腌臜货！滚开！”周颦冷笑一声，“你以为全天下都是傻子吗？那孩子早没了。先生信，所有人就都会信，反倒是你，还是趁早离开祁镇吧，有孟周两家在，没有人会雇你的。”
“你不要太绝。”
“其人之道而已。”周颦懒得和他再纠缠，半扶着腰飞快往家走，像是要将前半生统统丢在脑后似得。
远远看见家门口亮着昏黄的灯笼，一道熟悉的纤细单薄的身影孑然站着，隐约听见他向屋内问道：“她说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