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张云雷｜枉担虚名｜〈三〉(2)

最好看的是喊嗓子的一群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孩，由一个老穿灰色短衫的有点黑的胖子带着，都顶着青青光光的头皮，站成一排，“啊——咦——呜——”
一拨接着一拨，谁喊得不认真，那黑胖子就一巴掌打在青头皮上，呱呱脆，可凶啦！
覃贞看着那群小孩一边站得笔挺吊嗓子，一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那黑胖子走到哪了，真有意思，覃贞一看就是半天。
时间长了，覃贞发现里面有一小孩，长得眉清目秀的，别人都是光光的头，他后面还留了一根长长的油光光的小辫，还拴着一根红绳儿。
他喊得又高又响，那黑胖子很少打他，他老是趁没人瞅见的时候赶紧捅旁边人的腰一下，等人家“哎呀”一声还没叫出来，他就装作没事人一样站好，“咦——”一声长长拖出来。看得覃贞噗嗤一笑。
有天黑胖子没来，那群小孩吊儿郎当地喊嗓儿，嘻嘻哈哈的，也忘了谁先开的头，覃贞跟他们就这么说上话了。
“你干嘛老看我们吊嗓？”一个身量高些面皮白净的凑过来问。
“好看呀。”覃贞不害羞，他们和自己班上同学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嘛。
“嘿嘿嘿，听哥哥再给你来一嗓子。”他说着清清嗓子要唱，正欲开口时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身后一个矮些的黑黑的小孩哈哈大笑，“就你那嗓子还给人显摆呢大楠！哈哈哈……”
“张仲元！”大楠扭过头瞪着那黑小子，“嘛呢你！”
“嘿！师父不在你就不叫我师兄啦？我的名是你叫的嘛！叫师兄！”那黑小子嘻嘻哈哈地挑衅，大楠拍拍身上的土就要上去打他，他拔腿就跑，然后被扑翻在地，两个人说着就撕打起来。
有人上去拉，那梳小辫的瞥一眼，不为所动，覃贞看他们打得凶，“你怎么不去拉拉啊？”
“嗨，他们闹着玩的，天天打。”他长得还很稚气，在覃贞面前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完全忘了她早就看过自己每天捣蛋的样儿，他一指，“诺，你看，又好了吧？”
果然，那俩刚刚还扯着对方衣服在地上脸红脖子粗的俩人，现在又勾肩搭背地去一边玩去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覃贞吃吃笑了一会儿，问他，“你叫什么啊？”
“小辫儿。”他撇开头，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说的是你大名！学名！你像我，我在家叫小贞子，可上了学不能这么喊呀，我大名就叫覃贞，不是秦香莲的秦，是……”覃贞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小辫儿听着不耐烦，打断她，“我没大名，就叫小辫儿，我又不上学。”
“那你总有姓吧？你姓什么哇？”覃贞用溜溜圆的眼睛看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姓张。”
“哦哦，弓长张还是立早章啊？”覃贞刚学了百家姓，这俩姓刚刚会写。
“……什么？”小辫儿皱皱秀气的眉。
“噢，我忘了……那我写出来你总认得吧。”她说着捡了一根树杈，在地上划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小辫儿皱着眉头看了老半天，“呃……是这个！不对不对……是这个！诶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