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次方】皇上，满蒙联姻乃是旧俗（20）若无爱一人之德，如何能善待天下万民？

“启禀皇上，卯时三刻已过，您该更衣了。”红蜡燃尽，灯花将落，窗外天光乍明，末乙手捧皇帝的绣金龙纹战袍站在殿阁外，形容肃穆地高声道。一个身量矮小、仍是孩童模样的小内监，怀抱着万岁爷的佩剑，紧跟在他身后，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惧。
也难怪，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何曾见过这样兵戎相见的大阵仗。就在此时，殿中传来小皇帝不疾不徐的吩咐声：“进来吧。”小内监心里怕得要死，脚下不由得失了分寸，一个没留神险些磕倒在廊下的白玉石阶上，连手上的宝剑也差点跌落在地。
末乙狠狠剜了他一眼，腾出手来照着小内监的脑门上轻点了几下，小声斥道：“猴崽子慌什么！万岁爷尚且好好地，咱们做奴才的岂可先失了体统？都给咱家精神着点，别叫万岁爷瞧见了晦气！”小内监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再不敢露出半分惊惶的神色。
小皇帝显见得是一夜未眠，眼下两团乌青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唯独那双晶亮的眸子，璨若星辰之余又多了几分果毅与决绝，于是更见天家威严。“万岁爷昨夜不曾安寝吗？”末乙一边手脚麻利地替圣上穿戴整齐，一边小心翼翼地关切道。
小皇帝慢条斯理地紧了紧胸前明黄色的甲绦，闻言意味深长道：“被一些人那样心急火燎地惦记着，朕如何还能睡个安稳觉？”万岁爷整装完毕，末乙低眉敛目地立在一旁，噙了一缕温驯的笑意，朗声道：“那么老奴在此恭祝圣上，今日以后功成行满，从此再不必受这夜不成眠之苦。”皇帝笑了，侧过身去从小内监手中接过宝剑，再抬眼时，眸中尽是腾腾的杀气与狠戾，“那就随朕去宫城外，好好迎一迎朕的这位好皇弟罢！”
小皇帝甫一踏出宫门，迎头便撞见一个浑身狼狈、内监装扮的人从斜里蹿了出来。老内监不妨被唬了一跳，赶忙护在万岁爷身侧，尖细着嗓音高声道：“什么人，侍卫呢，都死哪里去了！”小皇帝起先也有些意外，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人竟是昨夜便护送和硕亲王出关去了的霍凫，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
“你怎么回来了？亲王呢？”从方才起便一直镇定自若的小皇帝，此刻终于露出了惴惴不安的神色。霍凫哪敢隐瞒，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面磕头如捣蒜，一面哭丧着脸道：“微臣该死，亲王…丢了！”
小皇帝一听登时急了眼，三步并两步跨到霍凫跟前，抵着他的面气急败坏道：“那么大个人，怎么就能弄丢了？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霍大人慌乱之下，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亲王半道上就醒转了，微臣还未来得及同他解释什么，就被殿下三拳两脚撂翻之后扔下了马车。亲王殿下抢了微臣的马，一路向东往紫禁城的方向去了…”
小皇帝闻言心中又惊又疑，不禁脱口而出道：“他回京城做什么？”霍凫支吾了半天，方才小声嗫喏着道：“微臣猜测，殿下他，大约是往骁骑营中搬救兵去了…”万岁爷听罢，眉头遽然拧成了一团，眼下京中形势不明，骁骑营的副将俨然已经叛降，主将纳兰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尚且不能知晓，狼崽子这时贸贸然回去，岂非有自投罗网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