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病人（第七章）

于是安排在不断的争论和改动中逐渐统一下来，我们将在之后的几天里，把所有各地愿意回到过去的人带回特定的年代，具体年份由和我一样的历史研究者们确定并分散，查理与他的同事们则负责之前的记忆植入，据他所说，这些都是安全稳定、能让人很快融入整个社会而不被发现问题的记忆，被植入者将成为当时时代的普通一员，而非可能引起问题的“穿越者”。管理层设计了特定的仿生人，他们的任务是将这些人安顿好并融入社会，以我们的技术水平这并不困难，这些天来，几乎所有相关的技术人员都在努力制作这些东西。而这些产品——我并不是很愿意称它们为人——在完成这一任务后他们会在确认安全后自毁，的确是忠诚可靠，比起派专人执行也显得更加公平。
同时，对于不支持这一决定者，并不强制。在最后确认日之后，他们将无法进入各地的设施，否则就会被负责看守的机械护卫直接击毙，这些合金制造的士兵显然能比人类撑更久，直到灾难最终来临。它们原来就是作为设施的防卫系统而被制造出来的，并且由总ai调控，只不过随着Elise的“自杀”，它们现在的运行是程序设计的结果，也许不再那么智能，但是简单高效。
之后，我们所要关心的就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工作，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挤在设施的里里外外，传送设备的灯永远都是“等待中”，我并不完全明白为什么，我记得政府发放证明文件的时候附带着每个人的传送时间。我所能做的只有熟悉机器的操作，记好人数，调整年份传送。我知道查理就在不远的地方安装芯片。
虽然说是“芯片”，其实却是用一个像帽子一样的东西罩一下，只不过“帽子”链接在复杂的线路上，显然查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做成无线的传输，在那时这样复杂的外露线路只有在大型的机器中才比较常见。一想到最后我也要戴上那样的帽子，然后被传送到另一个时代，成为另一个人，我确确实实感到有一点伤感和手足无措。
“我们真的在做对的事情吗？失去了记忆，我们真的还是自己吗？”在一天的忙碌工作之后，我像往常一样和查理一起聊天。我们经常见面，而且作为心理学学者，查理也相信面对面交流更加有效，所以我们反倒不常通过网络交流，而是和过去的人一样对坐而谈，只不过这一次的话题并不像往常一样轻松。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我们在想办法救这些人。”“我总觉得这是在亲手毁掉人类这些年来的一切成果。”查理依旧保持沉默。
“真残忍，”我说，“生活在谎言里，还会觉得自己的过去只是谎言。”
“你知道我这几天和那些大人物在一起学到了什么吗，威廉？他们都很残忍。只有这样才不会止步不前。想开一点，到达过去之后，人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的人。虽然植入的记忆很平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生活会一直平淡下去，如果留下来，只会死。”
“那他们有答应给你什么好处吗？让你到那时候能过得好一点？”我当时有些生气了，但又不清楚具体是为什么，想来可能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绝望和无能。我明白查理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我实在是无法像他一样平静接受这种结局——当然，我真正明白他所接受的结局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