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堂】夜莺

楔子
“大人为何终日独坐？可是尚未娶妻？”
“娶妻？心中有人罢。”
“有人？那为何不娶？我爹就是心里有我娘，当年硬是把我娘拐进了家。嘻嘻，我爹也只有我娘一个……啊啊，还有我和四叔叔，嘿嘿，还有四娘娘。嗯……那是不是还得有桃儿爷爷啊……”
“……”
“大人？”
“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吃饭吧。不然烧饼师兄又该和我着急了。”“啾啾——啾”
“……哦好吧。那大人，我明儿个还能来吗？你这新养的雀儿声音可真是甜美。我尚未见过这种鸟儿。赶明儿大人可能借咱耍两天？”
“呵，那得看它愿不愿意了。”“啾、啾、啾！”
“哎，这鸟儿！这可是我娘新给我缝的褂子，你、你这一爪子下去！亲娘哎，你、你别往我鞋面上拉屎啊！大坏鸟！破坏王！哼！大人~我~走~啦~~”
周九良默默擦拭着琴鼓，远望着烧卖蹦蹦跳跳的身影。小孩儿总能找着趣儿，随便捡一路边青蓝色的小石子儿，瞅这树支上半吊的红果儿，手肘贴紧侧腰，手腕放平，前后晃这两下，瞄准喽，手腕往前这么一带。啪！准能给它打落喽！果然，烧卖一连打中了好几个，兜里鼓鼓囊囊都装满了，雀跃远去。
周九良看了也是欢喜。又俯首专注擦拭弦子。孩子灵活，不像自己。
立在其肩头的鸟儿，冲着悠悠余晖引颈长鸣，振翅离去。
（一）
该如何形容他的美？
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朗朗如明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此不复世中人也。
意料之中，五陵年少跌落于一汪春水。
“你是谁？为何在此？”周九良忍着颤抖的声线，低声问道。
那男人一惊，手中偷折下的桂花枝条翻落在地，带起细微的土砾。明月照人。他正过身来，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朗目疏眉，风姿特秀。身着茶褐色长褂，胸前白丝细密地绣着两支半开的栀子，枝条盘援至左肩。“我、我……害，我就是来瞧瞧。这桂花开的实在是香。”
孟鹤堂可没料，此间深夜，也会有人流于花甫之中。
阴影中走出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周身清举，上发束为高髻，着墨色广袖襕袍，并未加巾束带，通身家居打扮，捉白玉柄折扇，月华之下，与手都无分别。
“瞧这花儿开得多密啊，香喷喷的，甜丝丝的。”孟鹤堂冲着来人温润一笑，俯身拾起沾了灰的花枝，“我就折一支，不介意吧？”孟鹤堂可不傻，一眼就看出这是少年人的庭院。孟鹤堂一侯前刚到这片新土，这几日飞遍了竹林，山泉，原野，庭院，最满意此处此间。抛开这新奇的朱墙深院，这两株月桂的确让人心生欢喜。嗯，孟鹤堂是一只夜莺，来自南蛮之地。
菊月子春交替之时，正是桂花盛放之时。宫廷里的桂树树干粗壮，枝干虬劲有力，深玉般的叶子间挤挤攘攘绽放着串串细小的桂花，蜜香扑鼻。孟鹤堂早就听说桂花蜜十分香甜，是得寻着当地的蜂王讨要一些以饱口腹之欲。
“你的家甚是好看，真似阆苑仙台一般。”周九良不知为何擅入皇宫的生人讲话如此熟稔，自己却未查有异。只是淡淡地接语道：“树顶上的花更多更香，只是我不便上去。”……帮你摘下。“是吗？早说啊。”孟鹤堂粲然一笑，长袍微动，化为原型，扑腾着翅膀落于玉桂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