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关于扬州手把手教画画这件事

·本篇为扬州炒饭×女少主，乙女向。
·少主病美人设定，慎入。
·设定此时是少主手撕宴仙坛，接回了自己的后宫，空桑重建了许久之后。
·有雷自己避，多谢。
壹
扬州炒饭梦见了一场春雨。
他撑伞走在雨中。
天色黯淡，一片迷蒙。和风细细地吹来，绵连的雨带着丝丝草尖般幼嫩的颜色，浸染了他的衣摆。
渐渐地，他看到了熟悉的院落。春寒未过，四处都灰蒙蒙的，爬山虎蔫头耷脑地趴在墙上，墙角的草色若有若无，着实瞧不见什么春色。
却有一人披衣坐在窗前，独对萧瑟，仿佛在看模糊的远山，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
——是少主。
扬州炒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他刚从蓬莱仙岛探索归来，有礼物想送给少主。
然后，他也记起，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可他还是向梦中的少主走了过去。
少主一见到他，一如他记忆中的那样，缓缓绽开了一个笑。

“扬州。”她这样唤他，温和地、欣然地。
那些忧悒与倦怠恍若错觉。
扬州炒饭自然不会刻意点破。他来到她的窗前，将手中的花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枝红梅骤然艳开了灰蒙蒙的春色。
这位秉性温柔的君子含笑说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即便是在梦中，他也不愿见她难过。
少主笑了笑，伸手接过梅花：“你最好啦！”
她的手原本就白皙，在病中有一种寸尘不染的苍白，现下与红梅一映，好似一段脆弱的鹤颈，隐秘无声地邀请他人伸手一握。
扬州炒饭微微移开了目光。
他温声劝道：“近日天气乍暖还寒，还请少主保重身体，万一受了风寒，可又要喝焦医生的药了。”
扬州炒饭没有提大家，亦或是他会为她担心，他从不会以此请少主让步。即使他十分清楚，她始终将他们置于自己之前。
——少主应该为她自己保重身体。
若是按照扬州炒饭记忆中的那样，接下来少主便会应下这句劝导，朝他一笑，同时注意到他被打湿的衣裳，让他尽快去休整。

但她没有。
梦中的少主定定地凝视他，问他：“如果我生病了，你会担心吗？”
扬州炒饭一怔。
她又问了一遍：“你会吗，扬州？”
他肯定道：“我会。”
少主这才对他展颜一笑。
这一笑着实奇特，让扬州炒饭想起雨过天晴后，破云而出的第一缕清光。
粲然生辉，不过如是。
“既然扬州这样说的话，我会保重的。”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庞，极轻极慢地吻了他。
扬州炒饭没有避开。
他还记得这是一场梦。
可是……他也确实被春雨湿了衣裳。
他醒来了。
窗外的天才蒙蒙亮，他恍惚忘了自己是梦是醒，这样略显昏暗的天色，一如梦中。
未几，金红色的光喷涌而出，灿灿地铺洒了半面天际，辉煌无匹地斩断夜的残影。
扬州炒饭从床上起身。
待到他披衣洗漱，终于神思清醒，念起梦中之事，不由得把脸埋在毛巾里，耳廓慢慢地、慢慢地红了。
贰

天高云淡，远山如碧，春风与阳光都刚刚好。
今日，是扬州炒饭与少主约定习画的日子。
虽然名为“习画”，少主于画一道早已无需向扬州求教，只是病痛难捱，总要有人陪她一同消磨时间。
落英缤纷时，八仙和她对坐树下，手谈对弈。
红梅白雪天，龙井虾仁和她同坐窗边，煮茶论诗。
天气晴好时，一品锅踏青归来，与她漫谈山中闲趣，二三小友围绕在旁，很是热闹……
又比方说，和扬州炒饭一起完成一幅画。
扬州拿着画卷来到少主的院中，远远就见一道清丽的身影。
少女坐在窗前，仰头看窗前的江梅，神情藏着一丝忧郁，仿佛沾了露水，在朝阳下微微绽开的山茶花。
这个院落已经和扬州梦中的不大相同了，春雨过后，许多花木重新抖擞了精神，翠色如洗。
最不同的还要数那一株江梅，洁白的梅花仿佛漱冰濯雪而出，自有清绝风骨。
这是扬州炒饭特意从山谷寻来，种在少主窗前的。
因为她曾经画了江梅赠与他。

那时，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讶异：“扬州，你还会种树呀？”
扬州炒饭拭净了手，谦逊而轻柔地说：“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农桑之事我也学过，种过不少草木……这株江梅，你可还喜欢？”
少主打量了他片刻，微微地笑了笑：“你过来一点。”
扬州炒饭不明所以，依言靠近她。
眼见她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他僵硬得一动不动，任凭她捧住他的脸，拇指在脸上轻轻擦过。
“……少主？”
扬州炒饭只觉被她碰过的那一小处肌肤燃起一阵酥麻感，来势汹汹地烧过他的脸颊。
她朝他摊开了白皙的手掌，展示拇指上的泥渍。
“有泥土沾到脸上啦。”
她温柔地解释。
天光云影缓慢流动，扬州炒饭无声走近她。
少主已然入了神，连自己等的人到了也不知道，神色恍惚不定。
文人雅客赏梅，多看梅的神与态，意与骨，讲求梅枝要曲折、要疏落。这些她固然明白，但她现下只想看花。
如雪一般洁净秀美，又如云一般柔软轻盈的梅花。

扬州炒饭不好出声打扰，只手持画卷，安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一瓣残梅落下，翩然贴近一片金穗色的衣角，少主才回了神，眼中荡开明丽的水波：“扬州，你来啦，怎么不叫我？”
他温声说道：“赏梅悦心，我怎会打扰？”
“不是的。”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笑，“我在等你，但是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这样说来，是我的不是。”
扬州炒饭温柔一笑，一双眼睛如湖如璧，安静地凝望着她。
她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忽然轻声说：“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
这一句本是咏梅，可她真正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扬州炒饭微微侧过头，假作咳嗽，试图掩盖自己的羞意，又忍不住去瞧她。
少主恬淡地一笑。
“先生。”她故意这般唤他，“我们今天画什么？”
“今日我们画墨梅。”他压下了羞意，向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画卷，“不过……是不是应该先让我进去？”
“对不住，对不住。”她一面咬着唇笑，一面把窗户推得更开了，“先生请进。”

她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一双笑眼生动而明亮，洒落满院的春光。
叁
“对，此处收峰要持重，劲挺有力……”
扬州炒饭从旁指点，言辞温切。
少主略略点头，悬腕下笔，神态从容，不见凝重。墨色晕于纸上，生出挺秀清致的枝干。
待到画完墨梅的枝干，她才放下笔，长舒了一口气：“果然画梅要一气呵成。”
扬州笑着夸赞道：“少主画的梅枝神秀俊逸，又有精进。”
她也笑着说：“我与梅影相对了这么多天，总该有点长进。只是墨梅风神在骨，情灵在花，这花嘛，我可画不好——还要劳烦先生教我了。”
她最后拉长了声音打趣他，他也不恼，只觉得可爱。
“一直是我自请教你画画，如今又何谈劳烦。”他一面温声说着，一面伸手拿笔，恰好与少主伸来的手指搭在一处。
扬州炒饭是握过少主的手的，他教她画梅，多少会有出手纠正之时，但如今不过是手指无意间虚虚搭在一处，就使他心下一乱。
少女的手温热柔软，近乎脆弱，但也是这样一双手，一页一页地拟回旧日契约，一寸一寸地抚平食魂心中的伤痕，坚定有力地撑起偌大的空桑，使空桑重现盛景。

三界美食盛地之名谈来轻易，可身为空桑之主，却要为此耗费无数心力，以至于空桑彻底步入正轨后，她便力竭倒下，在病痛中沉浮。
她掩饰得太好，又令人信任，细心如鹄羹，敏锐如锅包肉，亲近如佛跳墙，竟然都未察觉到她的异常。
就连他也……
扬州炒饭恍惚了一瞬。
少主轻轻“啊”了一声，动作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又被扬州反手抓住。
“少主……”他低低地唤她。
她微微侧过头，发出了一个疑惑的气音：“嗯？”
天光裁出他们二人近似于拥抱的身影，也模糊了扬州炒饭线条凛秀的眉眼，但少主隐约觉得……他望来的目光有一种隔水相望的温柔。
扬州炒饭语气温柔而珍重：“我教你画梅花。”
窗外落英无声。
他们同握一支笔，少主顺着扬州的力道落笔，在纸上开出朵朵清隽秀致的梅花。
一树墨梅缓缓醒来，或含笑，或醉卧，或掩面，或娇妍，别开生面。
温热的情愫在二人相握之处暗自开谢。
若他能离她再近一些……

能不能让她更依靠他一些呢？
将一卷墨梅画完，扬州炒饭又引着少主在旁写道：“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
少主抬头看他，他也看着少主。
她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的春雨时节，他怀抱红梅站在院前望向她的目光，景不同，情相似。
他始终握着她的手。
少主又低头端详了一阵这卷画、这句词，无奈笑了一声。
她转过身，注视着他碧绿色的眸子，问他：“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扬州炒饭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是那个意思。我从未负皓月与寒梅，从今往后，我也不会负你。”
她伸出双手，带着试探意味捧住他的脸庞。
这个与梦中相似的情景，令扬州炒饭的面庞控制不住地浮起薄红。
少主的眼中绽出笑意。
她答应道：“好。”
肆
后来，又是一个春日。
少主懒洋洋地依在扬州的怀里，指着那株江梅问：“那个时候，你怎么想到给我种梅花了？之前你不是常常来送梅枝，顺道来看我么？”

扬州炒饭含着笑纠正道：“是来看你，顺便送梅枝。”
她笑了一声，模糊的笑颤撞在他的怀里，让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之前你给我送了一幅江梅，我……在山谷里看见，就把它带回来了。”扬州炒饭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声音温柔。
“梅枝总有更替之时，比不得梅树长久，我希望你看见江梅，就能想起我。”
少主寻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她笑着说：“我与梅花对影的时候，本来就在想我的扬州先生啊。”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病痛消磨人心志，但我还有你。
伍
人间岁月堂堂去。
少主知道，扬州炒饭的书房里有两幅梅，一幅是他们共同完成的墨梅，另一幅是她送给他的江梅。
他担心损伤画卷，甚至不愿挂出，只珍藏在匣中，偶尔才会展开来看一看。
她不知道的是，扬州悄悄在那幅江梅的一旁提了字：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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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中翻看辛弃疾词集的时候，看到“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一句，就觉得很适合扬州炒饭。

这里附上稼轩《念奴娇·梅》的全词：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尝记宝篽寒轻，琐窗人睡起，玉纤轻摘。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这一篇本想写一些病中小事，但后来想想，病中诸般苦楚不足以为外人道，写了也是徒增烦扰，最后还是用了比较温柔的笔调。
希望大家都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