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六）

“我何时在乎过这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孟鹤堂冲胡师傅大大咧咧的一笑，眼睛弯的像一对儿鸳鸯板，全然没有在台上流光一转端步回眸的精细劲儿，“全是眼缘儿罢了，我都二十一了，还没有个准搭儿，都快愁死了。”孟鹤堂偷瞄胡师傅一眼继续往下说。
“他平日里该学弦儿学弦儿，空闲时就跟着我，随着我的调子练，我抻着他他合着我。他现在才十五，慢慢磨，弦师就得从小熏不是，哪会毁了我啊，我俩这是相辅相成。”孟鹤堂了解胡师傅的脾气，也知道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周九良，可他真的太喜欢这个小子了，他觉得这就该是自己的弦师，除了他谁都不行。
“行啊，咱小角儿都开口了，我能说不是么，”胡师傅看着孟鹤堂在他面前眨巴着眼睛抖机灵的样子，又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咬着牙在院儿里踢腿的小小孩儿，他了解孟鹤堂的脾气，看着不争不抢，心里其实可有主意了，他认准的事儿就没有不行的这一说，软磨硬泡也得成。“我倒是愿意让他跟着你，但是可别惯着他，除了他练弦儿的时候，你多带他去上上戏。这孩子的确聪明，和别的学徒不一样，脑袋里有章程，就是太倔……”
“哎，谢谢胡师傅！”还没等胡师傅说完，孟鹤堂先抢着截断了话头儿，脑子里全是胡师傅的那句“行啊”，弦师对戏角儿，是可遇不可求，这吃饭的碗得端一辈子，两个人就得合一辈子，这戏成不成叫好响不响全指着这一前一后，遇着一个能和你搭一辈子的人，是天大的福气。
“您呐就放心吧，他学不好学不成害得可是我，我保准能看好他，谢谢胡师傅成全。”孟鹤堂乐的语速都快了不少，早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一双脚在地上蹭来蹭去。
“你啊往后得端着点儿架子，别对他太顺着了，知道你会疼人，但是也得有个角儿的样子，抽个空跟你师父说一声，他最宝贝你，这弦师可不一定能得（dé）他的眼。”胡师傅看着兴奋的动个不停的孟鹤堂，还是忍不住叮嘱几句。
“得嘞，胡师傅您歇着吧，我自己心里有数，您放心就成。”孟鹤堂转身一溜烟儿出了门，突然想起了师父，“对，我得跟师父说说去，这孩子这么好，师父一定得眼。”抬头一看，太阳快落了山，孟鹤堂还是决定先把师父放一放，去看看自己的小弦师。
孟鹤堂上楼轻轻推开了屋门，周九良正坐在床上发呆，一见有人来了急慌忙伸手去抓衣服放在自己胸前，一脸局促的样子逗的孟鹤堂笑出了声。
“都是大小伙子，你挡什么，”孟鹤堂轻轻关上门向牙床走去，“还疼呢么？”
周九良被问的一愣，“不……不……不疼了，孟老板。”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孟鹤堂，虽是一个班子，可自己是胡师傅的徒弟，也不敢贸然的喊师哥。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可是园子里炙手可热的角儿，一大帮师兄弟的吃食有一半都指着他。周九良其实早就醒了，但是也不敢动，只能坐在床上使劲儿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被师父罚了，跪在园子里了，然后，怎么就进了师哥屋里了？